说到这里裴韵菘看着母亲,“现在女儿觉得当初皇叔可能就是因为那弹丸的缘故。”
并州弹丸一响,让多少士族心生忌惮不敢妄动,谁能想到顾家能拿出这种厉害的东西。
便是裴家也没有的。
说起这个,裴夫人的脸色更难看,“我已经书信与你阿父,等你阿父回信。”说到这里看着女儿,“你上次与顾清仪见过一面,此女极不好打交道,你与皇叔的婚事怕是难成,你自己心里要有个打算。”
裴韵菘微垂着头,“是您的意思,还是族里的意思?”
裴夫人听到这话看着女儿,“不管是阿母的意思还是族里的意思,若是顾家不肯退一步,皇叔也不肯退亲的话,唯一的办法便是请陛下强行赐婚。但是,万一皇叔要是因此而反了,后果会如何你想过吗?”
裴韵菘挺直脊梁道:“事情未必就会到那一步,若是皇叔看重顾家的利益不肯退亲,那我退一步做并妻也可以。分左右二夫人,如此裴家与顾家都与皇叔有姻亲,想来皇叔必然会衡量轻重。”
裴夫人看着女儿如此执拗心里不由叹口气,“你这性子跟你姑姑真是如出一辙,当年她守寡在家也不安分,非要去给傅行空做妾,可你看看这么多年下来她的日子又过得如何?”
别人看着傅行空对她极为宠爱,但是这里头是有裴家维护的原因在,而且生下的孩子也永远顶着一个庶出的名头,又有什么光彩的。
做并妻是那么容易的吗?
做并妻不容易,最要紧的是嫡长子出自谁的肚子,以后皇叔的家业交给谁继承,这些都是几年,十几年甚至数十年的斗争。
裴韵菘听了母亲的话心生烦躁,“但是姑姑最终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裴夫人看着女儿,“你若是执意嫁给皇叔,做并妻是不成的,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将来你的孩子们想想,你要做就只能做唯一的正妻。”
“女儿倒是想,但是眼下您看到了难度很大。除非是陛下那边能得力一些,不然皇叔必然不从。”裴韵菘紧皱眉头,若是河东也能拿出像是弹丸这样的好东西,皇叔又怎么会只看到一个顾家。“就没有办法探查到顾家的弹丸出自谁手吗?”
裴夫人知道女儿在想什么,道“你阿父会让人去查,但是结果未必如意,顾家肯定会保住这个秘密。不过,我倒是得了另一个消息,元朔与郑桓好似都在鹘州,你可知道?”
裴韵菘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他们在鹘州做什么?鹘州,那不是顾家的封邑吗?”
“我也想知道他们在鹘州做什么,若是能查到就好了。”裴夫人轻笑一声,“二人都是鼎鼎有名的名门公子,现在却都窝在鹘州这个小地方,我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些古怪。”
“阿母的意思是跟顾家有关系?”
裴夫人点点头,“不管是元家还是郑家跟裴家都有些往来,想要打探些消息也不难,你先等着,不要轻举妄动。”
裴韵菘微微颔首,“您来了晋阳也有几日了,顾夫人却是拜帖都没一张,未免太不把裴家放在眼中,您打算怎么办?”
“顾家如今在皇叔的支持下得了并州,我们在顾家的地盘上做事,自然是要低调一些。”裴夫人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用着急,这段日子阿母就与人喝喝茶聊聊天,总会有人坐不住的。”
裴韵菘知道现在急也没用,顾家这块骨头从老到少都太难啃了。
“我听阿母的。”裴韵菘在顾清仪手上接连吃亏,自然就学乖了。“女儿听说定北王要前往幽州,是真的吗?”
“督战是假牵制皇叔是真,小皇帝只怕是坐不住了,若是皇叔这次在幽州再立下大功,朝廷还要怎么封赏?”裴夫人慢慢的转动手腕上的佛珠,“小皇帝心急了,你阿父已经派人前往幽州与皇叔会谈,河东的兵马早已经备好,只要皇叔点头就能出发。”
裴韵菘眼睛一亮,若是皇叔点头,就等于是默许这婚事,心情一下子就变得轻松起来。
看着女儿开心的样子,裴夫人却觉得不太乐观。
“只可惜顾家与李家的婚事还是成了。”裴韵菘皱眉道。
“预料之中的事情,李家的人一向不好拿捏,明家与杨家也是不中用。”裴夫人不悦的说道。
裴韵菘幽幽一叹,“真是可惜了。”
***
因为推广庠序的事情通过了刺史府的政令,整个并州都发出了通告。
最明显的事情就是主动前来入伍的人多了,顾父特意让人在城门口摆开架势让人记录在册,籍贯,人口一一备注在册,若是适龄入学的孩子,就能得到一张盖了刺史府印信的荐书,凭借这个就可进入庠序读书。
读书不花钱,还能管饭吃,这么好的事儿哪里去找?
那些曾经投靠世家勋贵的黑户们都在蠢蠢欲动,前来入册的人越来越多,刺史府不得不加派人手。
顾父看着儿女轻叹一声说道:“晋阳鼎盛时足有几十万户百姓,每户老少人口少说也有五人,百万人丁不在话下。可现在的晋阳,还是人太少了。”
顾逸疏就道:“阿父不用忧心,只要并州安稳,那些流失的百姓都会回来的。”
顾清仪也点点头,“您现在已经做得够好了,待将来驱逐诸胡,大晋安定,天下太平,百姓安乐迟早会来到的。”
“听闻定北王已经连夜赶至幽州,召集了十万兵马,不知道是真是假?”顾逸疏心中有些担心幽州的局势开口说道。
顾清仪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去了?可见小皇帝必然是早有预谋。”
“连年战乱,驿道失修,消息传递并不快捷。好在并州境内好算是安好,即便如此,这消息也是几日前的。”顾父开口说道。
顾清仪看明白阿父的意思,几日前的消息,即便是几日前没到,现在应该也到了。
“儿子听闻段氏鲜卑欲借兵匈奴,若是匈奴真的答应了,幽州的局势只怕更为艰难。”顾逸疏道。
顾清仪想起之前看的地域志道:“只匈奴在并州之外盘踞之地便有二十万户,若是征兵转瞬就能有十万大军,不得不防。”
顾钧的眉心就没舒展开,“这还是前几年的统计,只怕具体丁户比这还要多,若是胡马南下,并州第一遭殃。”
秋收在即,还要提防着这些人抢粮!
此时,推广庠序,让世家门下的黑户脱身出来就显得非常重要,这些人一旦重新回到户籍地,就等于是并州的人丁,秋收就多一份力量。
顾钧看着女儿,“你这一举到是误打误撞。”
帮了大忙了。
顾逸疏也察觉到事情的重要性,立刻说道:“我亲自盯着办此事,新入伍的兵丁也要编队操练起来。”
总不能要上战场了,还没摸过刀,这不是白白送死吗?
“那女儿盯着秋收的事情?”顾清仪想要帮着分担一点问道。
顾父摆摆手,“这种粗活哪里是你这种女郎要做的,阿父会派人去各地传令抓紧秋收,粮食入了仓才能安心。”
正是这个道理。
“先帝在位时罢黜郡兵,令郡兵解甲归田,但是私人的郡国却能招兵买马。”顾清仪看着阿父开口,“女儿觉得,这次招募的兵丁完全可以编入刺史府的麾下,与朝廷无关,与世家无关。”
河东裴为什么这么有底气?
就是因为粮多兵多,底气深厚。
上次皇叔撤走河东的守将,只看河东依旧安稳如山就知道问题不大。
顾清仪早就在想这个问题,河东裴根基深厚兵强马壮,这些全都是私兵。顾家现在名下的兵马太少了,倒不如借这次机会趁机壮大。
顾钧惊讶的看着女儿,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安排?
要不是自己没有跟女儿说过这话,都以为哪里走露了消息。
顾清仪对上阿父略有些惊讶的目光,自己也明白了,轻轻一笑,道:“看来您早已胸有成竹。”
顾钧看着女儿,“你怎么想到这些的?”
顾清仪就道:“赵王当初一逃带走的嫡系就是原刺史府的兵马,说是刺史府的兵马,可谁不知道是赵王的私兵。郡中无兵,晋阳留下的这些兵丁是朝廷的麾下,父兄想要调用但是又不能信任,而且也不能安插人手进去,真是轻不得重不得。估顾家自己的兵马不能壮大,就等于是将身家性命放在别人手中,阿父自然不能安枕。”
“说的没错,这一直视阿父的心病,如今你这一招出来算是为我解忧了。凡事入册的兵丁皆可入顾家门下,将来才能听我诏令。我打算效仿屯田法,征兵军功授田,辅兵入伍进学。”
顾清仪听着这话就知道阿父将她的法子又完善了,这样朝廷即便是下来查探,也不会轻易找到把柄。
“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而且若是范羡真的完全投诚顾家,有他遮掩一二,事情进行的更顺利。”
顾钧点头,“目前就只能这样,其他的看日后情况再说。”
说完,就看着女儿,放缓了声音开口,“幽州那边战事激烈,我听你阿兄说你手下的那个胡奴也在幽州,你要当心些。”
顾清仪知道阿父是在担心拓跋狄的忠诚,她轻声说道:“您放心吧,拓跋狄的族人都在鹘州呢。”
谁会背叛她拓跋狄这一支队伍也不会的,因为他这一支族人基本上已经全迁到鹘州,很多人也娶了晋人女子为妻。
成家立业皆在这里,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便是他们回了族中,日子未必能有现在好,过关了有尊严的日子,谁会愿意再去给人当奴隶呢。
顾父看着女儿,“你有没有想过把拓跋狄换回来,让董将军去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