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五月二十三、亥时、赵王府】
钟兴鸣急慌慌来到赵王府门前,经马允通禀,进至王府书房,参见了赵王李义,将他刚刚在城南破庙中所见,一一向李义禀明。
李义听罢,沉吟良久,方才问道:
“这十四个人,都死了么?”
“都死了,无一存活!”
“凶手可曾留下什么痕迹?”
“回殿下……”钟兴鸣向李义再度拱手,说道:
“下官与长安知县周肩巨仔细勘验了现场,那十四人几乎于同一时间毙命,死法也是一样,都是被一股大力瞬间拧断了脖子,有几个人死时双目睁大,眼中尽是迷惘之色,好似还未看清杀他之人究竟为何。可见,凶手杀人之时,手段何其暴烈,又何其迅猛!依下官愚见,能有此等暴烈又迅猛之力者,必非寻常人物,多半是……是妖人所为啊!”
“妖人?”李义不禁反问了一句,心中顿起疑惑。
“是!”钟兴鸣恳切道。
“凶手无非是力量大些,功夫强了一些罢了,你怎地就断定是妖人所为,而不是那些江湖中的高手?”
“回殿下,江湖匪类,私相斗殴,下官亦曾办过这样的案子。可今夜这桩命案,与江湖仇杀的案子有两点不同,依此两点,下官就可断定,凶手必是妖人无疑!”
“哦?说说看!”
“江湖仇杀,双方必然都是江湖人物,要么武林高手、要么帮派人士、要么山寨匪徒,可今夜惨死在破庙中的十四个男女,都是些手脚残缺的流民,据下官之手下上报,这些人多半就是前几日跑来长安城卖艺的流民,他们不会丝毫武功,没有丁点防身之技,至多不过有一些卖唱逗笑的手段,试问那些江湖人物,何必费力去残杀这些手无寸铁之人?此是其一!”
“嗯……”李义点了点头。
“这些人死状凄惨,除了脖子已被拧断之外,下官仔细看过,有四个女子、五个年轻一点的男子,脖子上都有一道锐利的齿痕,只有五个年老体衰的男子脖子上没有齿痕,显然,这九个人死后,脖子被咬开,身体内的鲜血都被吮吸而光,试问,若是正常人类,杀人便杀人,何必还要吸干人血?定是那妖人昼伏夜出,为吸取我人类精血,故而疯狂杀人,此是其二!”
“有道理!”李义站起身,问道:
“尸体现在何处?”
“我让周知县守着,十四具死尸原封不同,都在破庙里呢!”
“好,这就带本王去!”
……
……
半个时辰后,李义便与钟兴鸣一同来到了城南的土地庙内,见了庙内的一副惨象,李义亦不禁蹙眉。
这些断手缺脚之人,不就是今日午间,自己与师弟路过兴道坊之时,所见的那些流浪于街头的“艺人”么?
未曾想,白日里他们被青衣卫的官兵欺负,幸得师弟及时解救,可到了晚间,他们竟又遭妖人毒手,一个也未能幸存!
李义走到一具身是侏儒、年约三十的中年女尸身边,看见那女子眼眸大张,临死之前兀自惊恐不已,他不禁蹲下身去,将女尸的双眼缓缓闭拢。
李义不由得暗自感慨道:
“这不正是师弟送了几两碎银的那个女子么?想不到,只半日未见,她竟已魂归幽冥,看来,世事无常,世事果真是无常啊!”
“弱者要活在这个世上,恐怕真的很难!”
李义往破庙内走了一圈,仔细查看了这十四具尸身,见这些流民之死状,与钟兴鸣所言几无二致,他心中不禁兴起了一股悲悯之情,便转身朝钟兴鸣吩咐道:
“钟大人,你派人将这些死者,都好生安葬了吧!”
钟兴鸣忙走上前一步,问道:
“殿下,这些尸体不用抬回县衙,经仵作验过么?”
李义摆了摆手,目光中带着一丝惆怅,道:
“本王既已看过,便不用再验尸了,你让人买些上好的棺木,找一个从容之处妥为安葬,若银两不够,你到王府来取便是……”
钟兴鸣忙拱手道:“请殿下放心,下官定将这些流民的尸身,好生收殓之后,妥为安葬,至于棺木丧葬之费,殿下不必忧心,我京兆府虽不宽裕,这点银两总还是有的!”
李义又望了望钟兴鸣身后的周肩巨,缓缓说道:
“这些人或缺手、或断腿、或被割鼻、或遭剜目,想必大多是些受刑之人,抑或身体原本就是残疾,命运对他们已然是不公,如今又落得个惨死妖孽之口!你们将这些流民百姓妥善安葬,为他们寻一处吉壤,将他们就葬在一起,也算为他们谋了一个善终的结局,这也是你二人为官的一份功德!”
钟兴鸣与周肩巨忙一起俯身道:“谢殿下谬赞,下官必定将他们好生安葬!”
李义又看了看正堂内那一座粘着血迹的土地神像,见他一身泥土、遍是蛛网、满面尘灰、血迹斑斑,不由得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转身朝钟兴鸣与周肩巨吩咐道:
“你们将尸体抬走之后,再命人将这座土地庙仔细打扫干净,若有银两的话,再将这里修葺一番!”
“下官领命!”两位官员忙拱手回道。
李义言罢,头也不回,出了破庙之后,便往长安城东北自家王府的方向大步疾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