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前年岁尾之时,正逢天气寒冷,有一晚,杨俭和闲来无事,便命下人温了一坛「女儿红」酒,在家中自斟自饮了起来。他新婚之妻茹氏想要作陪,却被他随意找个由头给打发了出去。
正饮酒间,杨俭和忽见王富贵走进了厅房,他看了看左右,见无人禀报,顿时有些恼怒。
这时,王富贵却笑着向他挥手道:「杨二公子,一个人独饮,纵有好酒也是无趣,不如就由我这老头子陪你喝喝酒,如何?」
杨俭和禀性随和,之前因为王富贵悔婚之事虽与他闹得不快,然此刻见屋外寒风凌冽,便也没有拒绝,随即招手呼王富贵落座。
于是,两人一老一少,就着百年好酒,你一碗我一碗地喝了起来。
酒至中途,王富贵忽然就问道:「二公子,知道老头子今夜找你,为的是什么事吗?」
「什么?」杨俭和已喝得有些醉意朦胧。
「老头子有一事相求!」王富贵诚恳言道。
「你要求我什么事?」
王富贵道:「求你将我家香梅迎娶入门!」
杨俭和却笑道:「王老伯,你这人好生奇怪!前番我备足彩礼,诚心要迎娶你家香梅为妻,你却在我迎亲上门之日,忽然悔婚。如今我已有正妻入室,你却又要催我迎娶香梅,你不觉得……此事太过儿戏了么?」
王富贵面色窘然道:「前一次是我不对,不过,这一次我是认真的!你已有正妻入室不要紧,我家香梅进你杨家之后,就算做一个……小妾也行!」
「做我的小妾也行?」杨俭和眼望着王富贵,神情仍有些不信。
「行!」王富贵斩钉截铁道。
「这件事……香梅她知道么?」
「不知道!」
「胡闹!」杨俭和举杯饮酒,怫然作色道:「她不知道,我怎地上门迎娶?难道强行闯入你家,将她抢入我门中,逼她作我小妾?!」
「也行!」王富贵一咬牙,竟将此事也答应了下来。
「王老伯,你莫不是得了疯病了吧?」杨俭和大为不快道:「我好心好意留你饮酒,你竟在此胡言乱语了起来,你若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二公子!」令杨俭和万万没想到的是,此刻的王富贵忽然离开酒桌,朝他双膝一跪,拜倒在地。
「老头子我求你了!」
「王老伯,你这是作甚?!快请起来!」杨俭和忙离席起身,过来搀扶王富贵,不想他使足了气力,竟搀不动王富贵分毫。
只听王富贵惨然言道:「不瞒二公子,老头子我已得了绝症,郎中说我至多已活不过一月!说实话,我王富贵早已过天命之年,这点年纪纵然离世却也无憾,只是我老头子无牵无挂,这世上便只有一个亲人放心不下,那就是我的女儿香梅。若是我猝然离世,真不知香梅以后该如何活下去呀!……」说到这里,王富贵已有些泣不成声。
「这……这……老伯怎会得了绝症?是……是什么病?若看病用药银两不够,俭和愿尽力资助。」杨俭和初闻此言,心下不免有些惊愕。
「我这病任谁都看不好,就算银两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咳!……二公子,老头子临死前就这个请求,你到底是答不答应?你若不答应,我就跪死在你家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老伯快请起!」
于是,王富贵这一看似疯了一般的请求,在他跪地苦求之下,杨俭和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你今夜就可前去瞎子胡同,将香梅强行带入你杨家!」王富贵甫一起身,便急着吩咐道。
「今夜?」
「就是今夜!」
「这……也太急了点吧?我还没同父亲与兄长商议呢!」
「不用商量,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
「这什么这?!难道你不喜欢我家香梅么?我老头子今夜诚心诚意来求你,你还这般推三阻四的。你若再不肯,我就去找别人!」
「好好好!」杨俭和这时已酒意上头,听得王富贵要「去找别人」,赶忙一把抓住了王富贵的手,连连点头道:「我答应你,今夜我就带人前去!」
接下去,王富贵又叮嘱了杨俭和几句,大意是今晚自己将不会在家,而且,家中房门也不会上锁,一会儿杨俭和带人上门之时,偷偷将香梅抢走即可,不要搞出太大的动静。
末了,那王富贵还特意嘱咐道,若是香梅进了杨家之后,还抵死不从,只需搬出他王富贵的命来,说是你如不愿为妾,你父王富贵便性命不保,香梅自小便极其孝顺,如此一来,她必乖乖地作你的小妾。
杨俭和又问:「倘若香梅知道你已离世的消息,那该如何是好?」
王富贵笑道:「傻小子,你只需管紧那些下人,让他们尽皆封住嘴,此外,别让香梅出门一步,那不就得了?」
杨俭和尚自犹豫不决,却见那王富贵临走之时,忽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眼中流泪道:「我老人家命不久长矣!今后,香梅的命,可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