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润物无声’,如何用兵不血刃的法子解决此事,”顾青朝他恶意地笑:“可以肯定,我处理此事的法子比你当年高明多了,你当年的法子何止是愚蠢,简直就是愚蠢。”
宋根生无力地道:“你已贵为郡王,嘴下积点德吧,谁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如今的我已与当年不一样了。”
顾青摇头:“看不出你哪里有长进,我只能认为,你如今只是巧妙地将你的愚蠢遮掩起来了……”
冯羽顿时喷笑:“噗——”
宋根生:“…………”
要不是打不过他,今日必与他血溅五步。
深吸了口气,宋根生决定不计较顾青的毒舌,速战速决结束这场气人的对话,然后赶紧闪人。
“圈占土地的权贵人人得而诛之,需要我做什么吗?”宋根生缓缓问道。
当年的切肤之痛,令宋根生对那些圈占土地的权贵十分痛恨,为了除掉他们,宋根生愿意违背自己的原则。
顾青笑道:“今日你领人去了永王府,对吗?”
“对。”
“永王毫不知情,而犯事的管事也失踪了,对吗?”
宋根生恍然:“是你安排的?”
顾青傲然道:“整座大唐都城皆在我的掌握之中,安排这点小事算什么?”
宋根生迟疑了一下,随即坚定地道:“手段略为下作,但只要目的是正确的,过程可不拘小节。”
“你今日无功而返,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上报刑部,如果有必要,我还会上报大理寺和御史台。”
顾青微笑道:“按你想的去做,你只是秉公办案的府尹,对朝堂里的争斗无视无觉,你的眼睛只需要盯着这桩案子就好,刑部若接了手,你就不必参与了。”
…………
对付永王不仅是为了归还土地,更是为了杀一儆百,震慑那些无法无天皇子公主和权贵们,为未来的土地变革提前埋下伏趣÷阁,所以,这件事的政治意义很重要。
只是土地问题太过敏感,等于一把掐住了权贵们的命门,所以在对付永王这件事上,顾青不能直接拿他圈占的土地作文章,只能换个毫不相干的理由,以此挑起事端。
宋根生离开后不负所望,当即便写了公文,直接递进了刑部。
京兆府尹亲自递来的案子,刑部必须认真对待,尤其是京兆府尹宋根生的背景是顾青,刑部更不敢怠慢,宋根生的公文立马被送上了刑部尚书李岘的案头。
李岘看过公文后,嘴里不由一阵发苦。
案子不大,一个难民死了而已,但案子背后的人很麻烦。
一个是当今天子的兄弟永王,一个是背靠顾青的京兆府尹,李岘发现自己谁都惹不起,而此案递到刑部,已经说明宋根生和永王之间有了矛盾,至少是互相不配合,无法调和之下,案子才升级到了刑部。
京兆府可以把案子推给刑部,但刑部能推给谁?再往上推,只能推给天子了,天子会管这事儿吗?天子只怕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一桩命案都要上达天听,要你刑部尚书何用?
简简单单一桩命案,李岘已嗅到了政治争斗的味道,感觉很不妙,偏偏他避无可避。
命案的重要嫌疑人王府刘管事不知所踪,李岘欲审此案都无从下手,但宋根生递上的公文他不能不闻不问,于是刑部象征性地开堂,将永王和京兆府不良帅等人都请到刑部过堂询问。
永王忍着委屈亲自来了刑部,京兆府一应侦缉官差也都到场,一番争论和剖析后,永王拒不承认此案与他有关,而京兆府的官差则一口咬定此案涉及永王府,作案者或许并非刘管事一人那么简单。
于是刑部发下了海捕文书,通缉刘管事,最后李岘松了口气,下令退堂。
该做的事情他都做了,接下来如果抓不到那位刘管事,则此案便成了悬案,这样也好,李岘便不必卷入这场政治争斗中了。
然而,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岂会如李岘的意?
发下海捕文书的第二天,城外的难民们不答应了。
无端端死了个难民当然不算什么大事,死者甚至没人认识他,但若是有心人煽动几句,情势便不一样了。
当天下午,数以万计的难民齐聚城门外,他们不吵也不闹,面向城门伏地跪拜,请求官府严惩谋害难民的凶手,不可敷衍应付。
难民的命也是命呀。
万人跪地,场面壮观且骇人,消息顿时疯了似的飞快传遍了长安城大街小巷,城内的百姓商贾们也看起了热闹,热闹看久了难免产生了代入感,于是百姓们也纷纷聚于刑部官署,请命刑部侦办,速速将凶手捉拿归案,为无辜死难的难民报仇。
刑部官署内的李岘顿时坐不住了,他没想到事情竟然闹到这个地步,想敷衍都对付不过去了,再拖延下去,事态恐怕会越来越严重。
于是李岘非常认真且严谨地将刑部侦办案件的官差都派了出去,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搜集线索,并发函告之长安周边的州县,通缉刘管事此人,限时将此人捉拿归案。
不仅如此,久经朝堂风浪的李岘觉得黑锅不能自己一个人背,把大家都拖下水才能自保。
于是李岘马上将案子递到了大理寺和御史台。
仅仅两日的功夫,一桩简单的命案终于被闹上了朝堂,朝堂沸沸扬扬议论不休,当数以万计的难民跪在城门外请命,当京兆府和刑部的官员推波助澜,站在道德和政治正确的制高点为民请命时,事态便不可遏制地越闹越大。
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集在事情的源头,永王身上。
这一次,永王想低调都不行了,刘管事不见了,他便是众人眼中暂定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