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最近不太出教室门了,连喝水的次数都减少了很多,害怕憋不住要去上厕所。被人当着面骂的那样难堪,他一边因为觉得冤枉而难过,一边又畏缩着不敢见人而躲起来。
就像高一的时候,偶尔在背后听见有人讨论“娘炮”“同性恋”这些词时,他僵着身子装作没听见,就算隐约猜到那些人是故意对着他嘀咕,他也只能受着。
毕竟没有点名道姓,你去争辩反而骂你对号入座。
一旦流言传遍了,那群人玩腻了,就会开始对你身体采取暴力措施了。
忍受流言这段日子固然辛苦,但只要等到那群人憋不住就好,这是他唯一可以反击的机会。
流言传播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要快很多,没多久就连一班都有人听说了,汤景铄和左昊都私底下来问过他怎么回事,沉舟没办法说清楚,只能说误会。
好在两个好友都很相信他,还反过来安慰他不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语,过不了几天大家就会被其他新鲜事物吸引走的。
沉舟又温暖又感激,但他知道这次是有人故意操纵,没那么快过去,两位好友单纯的以为是哪个无聊的人胡说八道,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针对了。
齐月珊也忐忑地来找过他,因为愧疚还买了一套理综习题送给他,是沉舟正在攒钱还没买的那套。
这个小女生吓坏了,她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内疚和后悔压的她上课都不认真。
她哭着说:“早知道还不如直接告诉老师呢。”
沉舟不擅长安慰女孩子,只能无措地给她递纸巾。
不过也是有一点欣慰的,这段时间他没有看见黎枭,失落的同时又觉得庆幸,他不用辛辛苦苦装没关系的样子,也不用从黎枭嘴里听到关于流言的质问。
沉舟来江城一中的第一次月考,就在这样不安的氛围中结束了。
上午第三节课是张珲的数学,一班的进度比其他班都要快,大家压力也大,下课后所有人除了上厕所都不出去,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刷题。
沉舟正在复习课上张珲讲的最新几何题,突然就被点了名。
“沉舟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因为转学的关系,他没少被叫去办公室,也没人觉得奇怪,沉舟自己也习以为常,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右眼皮子却跳了一下。
到了办公室后,沉舟那股不详的预感成了真。
程志坐在办公室里,面色严肃地盯着他:“有人匿名举报,说你前两天闯女厕所,还偷女同学的私人物品,有没有这回事?”
这个时候上完课的班主任们陆陆续续回来了,听到这话吃惊地看了过来,其中一个中年女老师狠狠瞪了他一眼,沉舟认出来那是五班的班主任王华英。
被人瞪一眼不算什么,只是那种带着异样的目光会让他难堪。
明明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沉舟趣÷阁直地站着,鼻尖泛着红,目光有些瑟缩,但身影坦荡荡:“没有偷东西,是那位同学掉了我捡起来还给她,就在教学楼第二层楼梯,学校监控可以看。”
张珲在旁边紧张地看着他:“那闯女厕所呢?”
沉舟睫毛颤了下,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闯了。”
张珲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就连身经百战的程志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学校辛苦挖来的乖乖孩子会是这样的坏品质。
程志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平静下来,一双犀利的眼在厚镜片下闪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恨:“你闯女厕所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一道犀利的女声插了进来,是五班的班主任,她看着沉舟满目不屑:“当时我们班好几个女孩子在里面上厕所呢,聂湘梦也在,几个小姑娘都吓坏了!”
然后又对着张珲怒声道:“张老师,今天你不给我们班一个交代,这事儿没完!”
“沉舟固然是你们班的骄傲,但聂湘梦也是我们班的骄傲,咋也别说什么成绩好就要包庇,聂湘梦才为学校拿了舞蹈竞赛一等奖,我可不觉得比沉舟差!”
张珲黑着一张脸,却没急着应,而是冷静道:“王老师说的有道理,但是我有个疑惑,上课期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去上厕所?”
他笑了下,不是什么友善的笑容:“别说小姑娘家家都爱手拉手一起去,举报信中提到的女生人数足足有四个,难道这是五班的什么传统吗?”
王华英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阴郁:“你什么意思??”
“三人成队,五人成群,就你们班那个林婉丽,一天到晚不好好学习,尽把心思放在扑妆抹粉上,被学校警告多少次了,上学期为了一个男生把一个女同学欺负到不敢上学,这次事件她竟然也在,上课期间四个人蹲在厕所到底干什么,王老师应该先查下吧?”
王华英一下就炸了:“你怎么不说聂湘梦也在,你是怀疑她在干坏事吗?她也是学校的骄傲,你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小姑娘家家爱打扮怎么了,你这是歧视!你们班沉舟自己都承认闯女厕所这么变态的事情了,你才该好好管理下一班了,别什么垃圾都往班里塞,这种人就该被学校退学!”
两位班主任就这样不顾形象的在办公室里吵了起来,各自为自己骄傲的学生撑腰。
程志一个头两个大,打断两人:“沉舟说说闯女厕所的原因是什么?”
然后办公室里所有的目光重新聚集到了沉舟身上,沉舟垂着的指尖抖了下。
他抬头对上了张珲的目光,那里面充满了鼓励和信任。
一瞬间沉舟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
他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碰到这样明智又爱护学生的班主任,以为要像以前一样,等身体吃点苦头才能换来正义。
王老师那些难听的话突然觉得有些无聊,沉舟紧张的身体一瞬间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