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御风而立,衣袂飘飘。
身上穿的是孔雀蓝偏衽袍子,峨冠博带,长衫广袖,衣摆、袖口和领口绣着银色云纹,雪白的罗绸裤子,细结底陈桥鞋。很少有男人能把这两种颜色穿出那种极冷又极艳的感觉,令他整个人都似在月色下闪着妖异的的微光。
“谁破了爷的结界?”他看了一会儿,皱眉问。
来人不过二十五个,除了兵士就是几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并没有想象中的两名元婴高手出现。其中,修为最高的是布太子,但对他来说,仍然不值一提。那两个北斗七星阵倒是出乎他预料的严谨,奇怪的是他的神识居然探查不出那几个乡巴佬的气息,真是古怪。
这是因为二仙门众身上都戴着斑斓石,除非化神期大能,否则别想看穿他们。不过这群二货动作笨拙,虽然有伤无亡,但一边打一边往嘴里扔灵药,采取打不过,药来顶的方针,对战时什么懒驴打滚,猴子偷桃无赖招式都用上了,很难让人把他们划定为高手一类。
实在打得太难看了!仙气没有,痞子气、世俗气倒是十足。
所以乱以为,肯定有其他大能者隐藏在外面。随后,他的目光超越众人,向远方望去,又问了声,“谁破了爷的结界?”
“老娘。”凤九嚷嚷道。
躲在龙神殿中心神不宁的乐飘飘差点喷了。不是吧?这时候他又男女不分了?
乱也吓了一跳,向人群中望去。听声音明明是男的,却自称老娘。他是狐妖王,天生地养的,谁敢当他的老娘?
可当他看到凤九,却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震动,差点向凤九低下头去。但这种感觉只是一瞬,他太狂傲了,所以根本没有细究,只觉得是被凤九的容色所震。毕竟凡人能生出那种比他还妖孽的相貌,实在违和,而且逆天。
他定定凝视着下方,那怨念形成的雾气却根本进不得他的身,他略一动,就被逼到数丈之外。天地间似乎被白红黑三色笼罩,凭空就生出凄厉之感,有如地深渊。不过神鬼怕恶人,妖虽然没有人类那种严格的修为等级化分,但就实力而论,他相当于人类元婴初期的高手,这些当年大战留下的杀魂不敢侵害他。
可再细看,他却惊讶的咦了一声。
照理说,眼前的二十五个人,早应该被吞噬掉了,不过仗着阵法厉害,才能得以周旋。若是识相的,就尽快离开才对。只要出了当年划下的地缚线就安全了。
但,这群人尽管没占到便宜,看似处于下风,却也没有退缩,还有愈战愈勇之感。而这一切,却是由布太子所引起的。
百里布手中握着一把奇怪的宽刃大刀,看材质并非金属,暗沉沉的,可那些杀魂只要进入刀气范围之内,就被吸进刀中。
乱有一双慧眼,看得到那些杀魂幻化出的惊恐万状的脸,那是比当年它们面临死亡,比如今它们永无休止的煎熬还要写满更多的恐惧!
雾气越来越浓,根本不是杀魂们要夺取人类血肉,而是不受控制的被那把刀拘了去。
那是一把什么样的刀!
就见百里布的招式大开大阖,走雄浑刚猛一路,没有半分花哨,也没有半分留情。刀迹所过之处,总有虚影刀意存留片刻。刀刃上飘浮着一层黑色的漩涡状风气,中间夹杂着丝丝张牙舞爪的耀眼闪电。
居然是风雷双系法术!乱眯起眼睛,妖的本能让他预知到大秦太子的危险,虽然他还只是金丹期的修士。那么,是不是要想法子破掉他的根骨呢?
没有血肉,却散发着嗜血的可怖。没有生灵,却仿如在残杀屠戳。百里布杀气腾腾,眉眼间渐渐凝结出一股凶戾、暴戾之气,令他俊帅绝伦的脸忽明忽暗,呈现出邪恶的美感。那些战魂则更是惊恐,只是无法控制自身,就像阴间的飞蛾,明明拼命抗拒,但仍然前赴后继、甚至是争先恐后地扑向地狱烈火。
到底是谁供养了谁?而那大刀每收掉一个战魂,刀身就出现一条比头发丝还细的痕迹,若刀身布满,那将是天地间第一凶器。任你是谁,也躲不过那闪着寒光的刀锋。
叹息一声,乱出手了。
深蓝色的天蓝已经渐渐发黑,墨云翻滚,这是异相出现的先兆,由那把刀引起的。倘若再这样下去,昆仑那些老不死的就会感知到古战场这边的情况,那他也得不到好去。况且,由于内心无法捕捉的恐惧,乱不愿意让那把刀把吸食战魂,变得更强大。他心里突然涌上奇怪的念头:五百年前的战魂一直不生不灭,谁也不能奈何,难道就是为了等这把刀,或者这个人出世?
只是他终究没有对百里布下手,他这样的高手居然被小小的金丹修士和那把刀所震慑。当然他不会承认这一点,即便对自已也不会承认。他只是觉得,比起打架,他更在意有人长得比他更妖孽,那是他不能容忍的。到底,他才是狐妖王不是吗?
美艳不可方物的双手伸出,顿时幻化出无数白影,凌空飞掠。在场的每个人,都感觉到那双手向自已抓来,也不见得多可怕,可就是忽略不得,宁愿被雾气吞食,也要先把那双手挡开。
唯有百里布没有被这幻象所迷,不过他不是目标,除了乱的自尊心受挫,并无关大局。众人只听“哎呀”一声,瞬间的静止后,就见凤九被乱抓了,那双世间最美丽的手,正扣在凤九的喉咙上。
“都住手。”乱轻轻笑,温柔极了的声音下满是凉意杀意,“不然,我捏碎他的喉骨,那他可就活不成了。”
众人下意识的停住。
而因百里布也收了刀,那妖气、魔气和冥气迅速地潮水般退去。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乱出现所致。只有这位狐妖王自已心里明白,那些战魂是趁着刀意退散,直接吓跑了,再也不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