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被镶嵌在特殊晶体当中, 半透明媒质温柔充斥在晶体每一个角落,包裹着那枚芯片。透过媒质去看,能清晰见到芯片上面金色的精密线路图, 边角是黯淡青铜色“锈迹”, 微微折卷起, 从那个边角起始, “锈迹”蔓延到中心, 几乎阻断了所有的线路连接。
哪怕其它地方被保存的相当妥当,也能发觉出这枚芯片其实很陈旧了, 恐怕它的年龄比薛慈现在的年龄还要大。
“z101。”薛慈轻声道。
第一代医疗芯片, 已经被淘汰近百年,却仍然是所有医疗芯片基础模型被称为最稳定的结构, “生命源头”的旧式芯片。
薛小少爷声音很轻,但沈佳怡就站在他附近, 听到那仿佛呢喃般的一句,也回过神来,有些兴奋地道:“对这就是医疗芯片来着, 我在芯片集合里看过,但是”
说到这里, 沈学姐的兴奋劲似乎都被扎破, 又漏空了。
辨别出这是什么芯片又有什么用不管是最新一代芯片还是旧式芯片,修复难度对他们这群学生而言都太大了。
甚至如果是近代芯片,情况还好些, 他们至少学过最基础的拆分结构,能硬着头皮上。
不像这样, 束手无策。
那器械台太高了, 连沈学姐的身高也不过是堪堪能平视。以至薛慈在那为了观察芯片, 踮脚踮了半天,踮累了才会休息下。他手背在身后,这个姿势莫名显得很乖,轻软黑发在颈项上拂来拂去。
谢问寒就在薛慈身边站着,莫名被撩的想去揪一下薛慈的黑发。
当然,他忍耐住了。
只是想着薛慈这个动作也怪可爱的。
薛慈自觉在一旁等了半天,也不见沈学姐带头将芯片取出来修复。
竞赛已经开始计时很久了。
于是投过去一个困惑目光。
“不开始修复吗”
沈佳怡面对来自新生的期盼目光,有些莫名的愧疚羞耻:“是我学艺不精。”
她想,如果是薛浮级长还在这里,说不定还有机会。
另一名学长道:“我们也不知如何入手。”
他话音刚落,也有学姐咬牙提议,“不如翻一下实验室里的资料说不定会有相关提示,不一定是真让我们修复。”
他们的神色为难且认真,像带着一腔孤勇般坚毅,面对被损毁的芯片时,目光更是晦涩惧怕。薛慈顿了顿,平缓、慢吞吞地问道:“修复芯片很难吗”
如果问这话的不是薛慈,恐怕早就挑起众怒。
这群天之骄子是绝对按捺不下性子解释,反而要嘲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才疏学浅,对芯片学没有一点了解就来大放厥词的。
但说这话的人偏偏是他们实验室里备受宠爱的新生,他们的小师弟。所以在场这些高年级生们,忍耐度相当大,还有人和薛慈细细剖析解释这个修复芯片的难度,不能和平时竞赛的题目相比。
薛慈便又沉默的久了一些。
他想,或许正因为这个芯片型号是过去的z101,所以高年级生们不了解这种旧式芯片结构,才觉得无处下手要他看来,或者以他过去的经验看来,修复z101并不难。
薛慈在前世,有许多次“出风头”的经验。
他特立独行,他揭开公司腐旧陈规改良产品,他做过许多正确的事。但到头来被人排挤、厌恶、敌视,因为那些人不需要一个外来者来执行道理,不需要薛慈成为那颗招风而出尽风头的树。
就像现在这样,作为一名协作生,该做好基础工作,不必伸长手惹人厌烦。
所以在这之前,薛慈旁观学习,做基础的跑数据工作,并不曾提出异议,恪守本位。
却在这个时候,生出极为任性出格的想法来。
这是他从前没能参加的竞赛,是未被弥足的遗憾。
薛慈想,他早就为人不喜,想来,也不介意其他人更讨厌他一点。
薛小少爷微闭了闭眼,像是有些头晕而阖眼休息。
他垂敛的睫羽下,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似含着某种奇异光芒般。
后来薛慈抬头,他瞳中倒映出沈学姐的面容,咬字很清晰道:“我可以修复它。”
沈佳怡听得很清楚,但正因为这样清楚,反而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才对。她微愣了一下,失笑道:“薛慈,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但她眼前,一向沉静乖巧的小孩,却没有因为她的语气而退步。
薛慈仰起头,露出一截雪白颈项,很瘦,便也显得一触即折的脆弱。
但这样看上去再脆弱柔软不过的薛小少爷,语气却没有半分迟疑:“我去修复z101。”
顿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薛小少爷身上。
他们就算再包容喜爱薛慈,再盛誉夸奖他为天才芯片学却是很精密严谨的事,没有数万次的实验试错,不可能光靠理论就能解决问题。
不是他们不愿意相信,但是薛慈的要求太荒唐了。
连高年级生都束手无措,一窍不通的赛题,要怎么相信一个清璞刚入学的新生,能做到这一点呢
沈佳怡静静凝视着薛慈。
她是很犹豫的,却仿佛被薛慈这样认真的神情蛊惑住了。
情感和理智分离开来,理智告诉她,让薛慈说出这样的大话来,最后反会让他下不来台。到时候竞赛落败,会导致有人将责任推卸到这个无辜的新生身上。
最后,沈学姐语气软了一些,她劝道:“薛慈,你”
“我和你一起。”她的声音却被少年人冷淡的声调打断。
“我不懂这些。”谢问寒问,“要怎么做”
他在薛慈身边,目光只落到那仪器中的芯片上,专心致志,未有分毫偏移,好似随时准备大干一场。
沈佳怡有点哭笑不得。
她想,大概也只有谢问寒这样未见高山,无从畏惧的少年,才会听信薛慈的话,觉得修复芯片是件很简单的事。
但这种全盘托付的信任,又让她有些艳羡起来。
其实谢问寒很清楚深浅。
他也无比清楚,要修复芯片,是怎样困难的过程。
他同样不愿意薛慈在这个时间点,被架上刀尖。
但只是在看见薛慈露出一点失意神色,见他眼底黯淡却依旧燃烧的焰火,谢问寒脑海中如同被烈火燎原,顿时间连姓什么都忘了。
他只知道自己要一往无前。要站在薛慈身边。
薛慈听到谢问寒的话,认真答:“我会教你。很简单”
看着两个新生的模样,沈佳怡竟然也不想做这个恶人了。
她耸肩说道:“行我答应了。你们去吧。试试也好。”
这可是正经竞赛,哪有这么宠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