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不算寻常。
谢恩荣抬头四望,在看守所里的狭隘环境令他压抑无比。他打电话给自己的大儿子,想问交给他的事情办稳妥没有,但电话里只传来一阵忙音,让谢恩荣心中愈加暴戾起来。
那个蠢货,连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不过他还是很有信心,谢问寒会看在几千万上和他和解。
他是谢氏的总裁,在这个地方也已经待得够久,备受屈辱。谢恩荣无法再忍耐,他等不及要出去了。
这个时候,狭窄的门被打开。眼前的警官换了一位,不是先前扣留他的那名男警官。
新警官年纪更大一些,面容很严肃,眼角的皱褶都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身边跟着许多配枪警察,还有些拿着录音笔和笔记本的文字工作者。
“谢恩荣。”为首的警官沉稳地喊他的名字,“二十一年前、十九年前、三年前你所犯下的杀妻案,俱已调查取证完成,你现在有什么想说的”
谢恩荣的眼睛在那瞬间爆突,喉咙像被塞进什么物件般发出“嗬嗬”声响,他一下跌坐在座椅上,手和脚都瘫软着使不上气力,突然嚎叫起来。
“不对、不对这是梦,这是梦”
谢家虽只是末流家族,但这段时间真是“风头无二”。丑闻一下席卷了整个洲城,就连相当有名望的那些大世家的人都知道谢恩荣这个人了当然,是骂名。
谢恩荣居然被判了死刑。
也不少人在私底谈论。
毕竟能被判死刑,也是谢恩荣犯下的罪行太过惊悚出格了,还很恶毒。
他的罪行不知被谁抖落出来,真正叫旁人惊掉眼眶。
就算再心黑或者名声臭的世家弟子,也很少有对妻子亲人出手的。但谢恩荣一连杀了三个妻子,又想对现任的谢太太下手,囚禁虐待继子,纯粹是心里变态才能做出来的事,连着谢家口碑都变得臭不可闻,股市也受那些消息影响而变动大跌。
这消息最开始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但和谢家曾有过交往的人提及时,都是恨不得划清界限的模样。他们也觉得很冤,谢恩荣平时看着挺正常一人,最多就是市侩气重些,谁知道是变态杀人犯啊
心脏悬得厉害,连着对谢恩荣亲生的两个谢家子女都抱着远离心思,让自家小孩千万不能接近他们,谁知道有没有继承谢恩荣的疯。
虽然从根源上而言,谢家两个亲生子女也是受害者,他们的母亲被父亲所杀,还瞒了这么多年。
谢问寒伤好后,便带着母亲,从谢家彻底搬了出来。
受薛家关注,这次案件办得兢兢业业,十分透明,一切事务都处理的很顺利。谢恩荣没有父母兄弟之类其他亲属,唯独剩妻子儿女。被执行死刑后,谢夫人依法继承了一半财产和精神补偿,谢问寒作为继子,也同样继承了部分财产及补偿。
谢问寒把他妈的股权变卖为现金或是不动产,存在账户中,请了最好的护工和心理医生照料她。在医生治疗努力下,谢夫人也开始恢复正常神智,却又开始因为自己做过的事,而万分痛苦起来。
她不希望自己好起来,不希望面对是自己将谢问寒骗回谢家备受折磨虐待的罪行。
虽然谢问寒并没有起诉她,甚至坚持她是不知情受害者,但他们都心知肚明,在那几天中,她明明有无数个机会可以解开那道锁链。
但她没有。
她选择和谢问寒一并沉没在地下室里,暗无天日。
大部分时间都是护工在照顾谢夫人,谢问寒偶尔会来看她,但时间很少。
谢夫人恢复一点正常后,便开始每天惦记数着儿子会过来的日子,那是她唯一不那么焦虑的时光,像得到了上帝短暂的宽恕,可以解下她身上的痛苦。
直到谢夫人忍不住就那件事询问谢问寒。
“你恨妈妈吗”谢夫人轻声、哀求地询问。
谢问寒当时正帮着谢夫人梳理长发,明明是很温情的举动,却被他做的一板一眼,像是某种任务。
听到母亲的话,谢问寒微微停顿了下,语气平缓地回答:“没什么感觉。”
他不恨母亲了。
也永远不会再期待她的爱,不再报予关怀。
明明得到的还算正面的回答,谢问寒不恨她,但谢夫人却在那瞬间顿住了。
她已经明白了谢问寒话里的意愿,垂下疲惫的眼,心里空荡荡一片。
她还是失去了,自己曾经亲手抛下的亲情。
等谢恩荣杀人案消息已渐趋于无人议论的时候,谢问寒又重新回到了清璞。
这让很多人都怪惊讶的,毕竟发生了那种事,谢问寒无法面对原本的生活环境,重新换个地方开始新生活也很正常名校这么多,也不止清璞一个,就像原本在高三的谢光辉都迅速办理了转学手续。
现在谢问寒继承了一大笔的遗产,不似最开始那样拮据,只能依靠清璞的奖学金,想转学都转不走,处处受制于人。
谢家地位是真的很普通,但是也是真有钱,很多自称中流的世家都难以相比。
但谢问寒就是回来了,并且一开学就投入了紧密的学习当中,没空搭理别人一下。
许多人听了谢家的事,都觉得谢问寒怪可怜的,想找机会安慰他一下。结果看着谢问寒那张脸就被噎了噎,除了更冷淡些,一如往常,毫不在意旁人或关心或好奇的目光,搞得他们都开始怀疑传言里那个受了虐待被警方解救的谢家继子还是不是谢问寒
不过有一点还是不一样的。
比如谢问寒只有在薛慈面前,才会露出那张死人脸以外的表情。
谢问寒复学后做的第一件事,其实不是像其他人眼中的猛赶学习进度,倒是将放在包里,十分小心没让磕碰着的糖果纸盒取了出来,默不作声地放在薛慈桌面上。
他们来的都早,教室里还没坐着其他人。
薛慈仰头便见到谢问寒,少年瘦削了些,但身高明显抽条许多,精神颇好,曾受过的外伤已经看不见了,对他微微抿唇,露出有点害羞的笑容来。
眼前是谢问寒递来的纸盒,包装比上次还要更精致一点。
事情过去太久,薛慈都快忘了他们还有“送糖之约”。
这次薛慈收的很安心,毕竟为这几颗糖,他没少忙,添了许多麻烦事。
薛小少爷在心中微微叹息,甜食误人。
他和上次一样在谢问寒面前便拆开,挑了一颗月亮包装的糖果,里面是牛奶牛轧糖,甜度刚好,味道香醇,比上次手艺还要更精。薛慈咬着糖,换了一边。
薛小少爷皙白的脸颊微微鼓起,含糊说道:“这次不谢你了,是我应得的。”
谢问寒见薛慈接了,很高兴。但听到他的话,又有点失笑。
他目光温柔地看着薛慈拆开第二颗糖后便准备收起纸盒,略微停顿一下,还是轻咳地说道:“底下,还有东西的。”
这次糖果盒比上次要重不少,但薛慈没怎么注意,只以为分量做的多。听了谢问寒的话,才发觉那糖果盒底部很厚,有夹层,抽出来是合同纸张。
薛慈目光微垂,原只是一扫而过,却在看见上面文字时微微顿住了。
那是一份股权、财产转让协议。
授权人是谢问寒,转让给,他。
谢问寒目光微微垂拢,并不敢看薛慈。
这上面的东西,哪怕对薛家的小少爷而言,都不能算是一笔小财产了。
谢问寒的指尖紧张地有些发颤,却依旧无比认真地道:“这是我现在,全部的财产,唯一能拿出的东西。”
“我想给你。”
薛慈:“”
他忍不住提醒道:“作为未成年人你签这种合同应该不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