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中,薛慈几乎要以为自己根本没有经历过死而复生的奇事,他走在洲城的道路上,而不是身处京市。
也就是偶尔余光瞥到身旁的谢问寒,才能勉强将过去与现在区分开。
薛慈收了收心,车厢内十分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弯天公路是一条绕山公路,上下起伏程度很高,近似天险。起始点道路的宽度还算足够,但是到中段的时候,道路的宽度便会开始骤然缩短,距离只可勉强提供两条赛车并行通过之所以说是勉强,是因为一辆车的边缘要紧挨着山体,另一辆车贴紧的同时,另一边车轮还得挨着公路微微悬空,那样才能勉强经过。
在普通公路上的车辆恐怕都做不到这样和谐友好的让道,又何况是赛车比赛了。
他们不互相碰撞推挤,把其他人撞下去都算好的,更勿论老老实实地占据里面一条道路,将空荡的另一侧让给其他人超车。
所以决胜的关键也就在前半段,中段的名次几乎是固定死的,而后段的反超虽然也有这样的奇迹,但能做到的人显然不多。
澄一白老老实实地将薛慈和谢问寒送上了附近山顶营地,找到的特殊角度是最适宜观赏赛车全程的地方。
当然,以肉眼来看的话,也未免太过勉强了一点。澄一白取出高精度的望眼镜设施,相当“大气”地扔给了谢问寒一个,阴阳怪气道:“你自己组装吧,应该不会看不懂怎么用吧”
然后又殷勤地调试完手上那个,确定好距离远近都足够合适,才眼巴巴地递给了薛慈。
谢问寒的确不明白怎么用。
这幅望眼镜显然不是平时他们常用的设施,其中安装了相当精密的芯片设备用来扩大折射远处的场景,如果调节得当,甚至可以用它来看见此时的月亮上的丘陵,还能自动追踪快速漂移的车辆。
但这样高精的仪器,要用它来看清楚山路对面的赛道景象的话,也是要经过恰当的调节才能正常使用的。
谢问寒没有使用过类似的设备,就算他在某些方面天赋异禀,又或者说是学习能力极强的天才,他也没到拿到陌生仪器就能一看就懂的地步。
而面对这种相当幼稚的刁难,谢问寒也没有开口讽刺回去,只是开始研究手上设备的一些零件,试图推导出它正确的应用方法。
而薛慈接过澄一白的望远镜后,也注意到了两人间的小摩擦。
因为澄一白脸上略微得意的神情,薛慈不禁开始怀疑起他的目的来
说那样的话,是为了故意引起谢问寒的注意。然后让谢问寒温声软语地请求他帮忙,澄一白才会矜持地接过去帮忙组装好吧
就像莽撞的少年人,总是更愿意欺负自己喜欢的人,来引起他注意那样。
薛慈微微沉默了一下,觉得那副场面稍微有点让人不适。而既然谢问寒是自己带过来的人,他有责任不让澄一白占到他的便宜。
然后薛慈便将自己手中已经调试好的望远镜递给了谢问寒。
澄一白看到这一幕,脸顿时就有点垮了下来。他当然是不敢对薛慈生气的,但那点委屈与怨念也十分鲜明地挂在脸上:“薛慈弟弟,你怎么可以”
破坏你的计划
薛慈抬头瞥他一眼。
澄一白被那一眼瞥的心生荡漾,也没忘了鼓起勇气提出抗议,“那是我给你安装的,怎么能给他”
这话澄一白觉得很有道理,很理直气壮的模样。而薛慈略微沉默后,将准备递出去的望眼镜放在了桌上。
澄一白微不可见地翘了翘唇。
然后就看见薛慈接过谢问寒手上未加调试的望眼镜,对着山体方向一边调节组装,一边和谢问寒说着使用方法。修长皙白的指节在黯淡的灯光下都被映出苍白漂亮的颜色,薛慈柔软的黑发似乎都要蹭在谢问寒的面颊上,两个人靠得极近,看的澄一白微微睁大了眼,醋意又开始疯狂翻涌起来。
等那副望眼镜被调节好了,薛慈才将它递给了谢问寒。
谢问寒还是那样平静冷淡的神色,但藏在黑发中的耳根却略微有点发烫。和薛慈指尖无意识相触碰到的时候,更能感受到指尖上柔软的接触感,眼底的冷意便更是消融一分。
“谢谢。”谢问寒低头看着望眼镜。
薛慈瞥过一眼澄一白的神色。
因为被破坏了计划,对方显然是一脸不甘愿的菜色,微微咬着牙,让薛慈看着生出了一点满足感。
薛慈会调节这种相当稀少被运用到的望远镜也并不太奇怪,他出身薛家,又被千娇万宠着长大,会使用什么器械都引不起别人怀疑虽然从本质而言,这是前世的时候,澄一白教给他的方法。
澄一白还处在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悔恨当中,在营地的其他人倒是过来搭话了。
他们都是和澄一白竞赛的车队成员的粉丝其中还包括几个爱慕者或是情人之类的人,虽然拿到了观看的资格,但是那些还在加赛练习的车手并没有时间来送送他们之类他们也租用了和薛慈他们同类的高精望远镜,除了体积上有些不同,操作方式倒是没什么区别。可等他们搭好后,才发现并不会调节,看过去都是雾蒙蒙一片。
然后他们看见了薛慈和澄一白的举动,应该是会调节这些让人头疼的设备的人了。
澄一白是赛车手,还是敌对的赛车手。相比较下来,还是薛慈看上去比较好说话。有两个漂亮的姑娘上来询问,能不能帮她们一个忙,然后在看见薛慈那双漂亮的眼睛的时候,微怔住了。
有个姑娘相当夸张地倒抽一口气,在其他人的目光看过来时,才有点不好意思地闭上嘴。
她旁边那个乌克兰混血的姑娘倒还是要镇定一些,她挪开了目光,不去看那双她觉得迄今为止见到过的最漂亮的东方人的眼睛,低声请求道:“能帮我们看一下那个望远镜吗”
她用稍微生涩的中文解释道:“我们都不会用。”
薛慈没有拒绝。
在他起身过去后,谢问寒也跟在了后面。发现薛慈的确是在调试仪器,而没有和他们多解释原理用法的时候,内心短暂地因为这种差别待遇而欣喜了一下。
相比起戴着口罩,面容都遮掩在仪器下的薛慈,英俊得很有些过度的谢问寒得到了更多的关注。
哪怕他们所支持的赛手并不同,车队的粉丝们还是很乐意和谢问寒搭话。
其中有人问谢问寒:“你也喜欢赛车吗”
在一旁等待薛慈的谢问寒,因为还处在别人的营地范围内,所以也选择了礼貌的回应。
“不。”谢问寒说,“我不喜欢。”
并不仅仅是因为澄一白的存在,谢问寒讨厌任何无法掌控、会超出预计的事物。赛车这种在他眼中更像是争强斗狠的竞赛,更尤其让谢问寒无法理解。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几名车队粉丝面面相觑。
对方是这样态度,就代表他们少了许多话题可聊,但是这群狂热的赛车粉们倒是也没有生气,目光瞥向一处,继续温和地问道:
“那你是来给他加油的吗”
那个“他”自然是指此时神色还有些懊悔的澄一白。
谢问寒再次相当迅速地否认了,这下就算是欣赏他那样容貌英俊的姑娘们,都有些接不上话。
谢问寒的目光略微有些晦暗。
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迎接澄一白的是惨败。
要不然,谢问寒总觉得自己会迎来某种相当大的压力。
当夜色浓稠更盛,天际那轮月亮也更显得清透明亮的时候,就算是张狂到不提前做热身的澄一白,也不得不离开前往赛道了。
就算是离开的时候,澄一白也没忘了冷瞥谢问寒一眼,其中暗含的警告意味浓郁当然,也被谢问寒给无视了。
弯天公路上,被山体遮挡而无法被望远镜观测的地方都漂浮着飞行器,镜头投映着初始赛道的景象,并且如实地反馈在了公路对面营地里的投屏上。
澄一白的宝贝赛车“猩红”是相当好辨认的,像燃烧着火焰一般的颜色,车身线条相当流利简洁,让人不禁开始怀疑,这辆车出名的优秀特质不应该是它的性能,而该是它那独一无二、美貌绝伦的外表。
猩红占据着第三条赛道。
而它身边的赛车,就是京市最为出名的车队的赛车了,几乎都是改装或者定制过的车型。像“猩红”那样还留有后座位置的赛车反而是少数,大部分都是一人座,将所有的空间都让渡给了性能和配置。
这些车的外型无疑都是相当优异的,就算是谢问寒这样对这种危险游戏毫无兴趣的旁观者,都不得不承认它们视觉上给人带来的享受。唯独有一辆车的外型比较独特,比起其他车型的流线设计,这辆车庞大的甚至显得有些“粗壮”了,车身也是相当不入的粉蓝色。
大概是注意到薛慈和谢问寒在镜头转向淡蓝车型时,短暂的沉默。隔壁的粉丝们纷纷为它正名。
“盖亚是很强的。”
“盖亚”,大概就是那辆车的名字了。
“那是我们队长希神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