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蒙脸色忽然无比凝重道:“这个,一会儿再说。总之,重骑面前,我们若待宰羔羊,毫无抗力,唯有兵行险着,方可有一线生机。”
周庭赞欲待追问,秦蒙却怎么也不说了。
轰轰轰,小步慢跑,如同移动山丘一般的密集重骑,带着极为整齐的步调,一点点接近了隋军防御方阵。
秦蒙带着周庭赞,慢慢走到了方阵侧前的位置。
“看我干什么?盯住敌人,准备迎敌!”秦蒙见有人看向自己,大声喝道。
所有人一凛,赶紧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要碾压过来的重骑身上。
秦蒙计算着距离,忽然喝道:“周庭暂听令。”
“末将在!”周庭赞快要憋疯了,秦蒙刚才说了有安排,可就是不说,这可把这个直筒子一样的人给折磨不轻。
“看见重骑那个指挥官了么?来,把我扔到他的左进,只要你能把我扔在他方圆三丈范围,就行。”
“什么?”周庭赞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命令。
“把我当成东西,扔到那个重骑指挥官的身边,快!”秦蒙脸上浮出了一抹寒霜,目光炯炯盯着周庭赞。
饶是周庭赞喋血沙场无数,还是被秦蒙如此大胆如此匪夷所思的想法给镇住了。
周庭赞舔舔嘴唇道:“长官,我,我可不敢。弟兄们可都看着呢,我要是把长官扔到敌群当中,我,我都不敢想象我是怎么死的。”
秦蒙上前,一把薅住了周庭赞前胸护甲绦。
周庭赞山一样的汉子,竟然在秦蒙面前有些腿软。
当你敬服一个人的时候,别管你力量有多大,心理上的敬畏,让你表现出来的,就是服软。
秦蒙缓缓,无比凝重道:“重骑密集冲锋,乃碾压之势。我们兄弟,纵然是悍不畏死,亦是以卵击石之态。为今之计,唯有斩杀其指挥官,乱其阵脚,方有一线生机。周庭赞,我身负达奚将军重托,全体兄弟厚望,我不上前,谁人向前?来,执行命令!若我身死,兄弟们也万难幸免。如此,咱们兄弟共赴黄泉,再战突厥!”
周庭赞听得热泪长流,忽然翻身拜下,连磕几个头,站起身来,抓住了秦蒙的腰带,发出一声长长的怒吼声,原地转了一圈,将秦蒙如炮弹一般,扔向了突厥重骑当中。
隋军正紧张注意突厥重骑,谁也没想到,会忽然能出现个空中飞人。
等到秦蒙飞过重骑头顶,快要落地的时候,隋军部众才反应过来。
所有人的眼睛,全都在突厥重骑身上移开,转移到了周庭赞身上。
周庭赞虽说是奉了秦蒙命令,但总觉理亏。
再想想秦蒙处境,周庭赞大声解释道:“长官欲取那突厥指挥官性命,命我为此,兄弟们可勠力向前,跟长官汇合才是正途。”
谢蕴双眼喷火,来到了周庭赞身边:“姓周的,你特么猪脑子啊?长官要冒生命危险,你就给扔过去啊?特么的,长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谢某一定不会放过你!”
周庭赞讪讪道:“谢蕴兄弟,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咱们赶快冲锋,才是解决问题的途径啊。”
谢蕴狂傲是狂傲,不服管是不服管,但要碰到能让他折服的人,他就一定会矢志不渝奉献自己的忠诚。
秦蒙杀了他的手下,本是让谢蕴十分记恨的事情。
但是,战场上秦蒙身先士卒,以命亲身示范,让谢蕴心里有些服气了。
现在,秦蒙居然敢这么干,谢蕴早忘了秦蒙杀了自己的人,他就一个念头,不能让一个兄弟,就这样孤身犯险而亡!
“王辅梁隐,快给我冲!”谢蕴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身上的重甲解下。
“谢蕴,你,你干什么?”周庭赞万分疑惑,不理解谢蕴的行为。
说话间,谢蕴已经将身上重甲脱下,兜裆布条,一身小麦色肌肉露出。
“快,把我扔到长官身边!”谢蕴眼角,缓缓泛出血丝,他眼睛瞪得已经睚眦尽裂。
周庭赞这才明白谢蕴为何要这么做,他迟疑一下,双手抱住谢蕴,再次奋起神力,将谢蕴也扔进了重骑阵列当中。
隋军上下炸锅一般嗷嗷乱叫,本已陷入到绝境当中的他们,这时候根本就没有生死这一考虑,眼见长官一个又一个飞进敌阵,恨不得冲上去咬上敌人几口才能舒缓心中之气。
梁隐忽然走到了隋军阵列前,转身背对突厥重骑,对隋军士兵喝道:“兄弟们,长官尚且飞身入阵,搏命杀敌,我等有何面目惜命?”
士兵们几乎要窜起来了,纷纷叫道:“我们不怕死,下命令吧,冲吧!”
梁隐眼神无比凌厉,大喝道:“突厥重骑,刀剑难伤,如此密集冲锋,我等上前,也是徒劳无功。唯一解救长官之策,就是停滞他们冲锋步伐。我有一策,必死之策,可解此危。组成百人人墙,手臂相缠,冲向重骑。”
说到这里,梁隐将手中大刀重重掷于地面,疾呼道:“我百人必死,然则如此则必停滞重骑!谁人敢来,与我共死!”
“我来!”
“我来!”
……
所有的隋军士兵,都掷下了自己的兵器,走到已经转过身的梁隐身边,手臂缠绕在一起,拉起了一道人墙。
取了百十人,梁隐喝令停下,几乎吼破了喉咙道:“王辅,周庭赞,我领这一百兄弟先走一步,解救长官的重任,就在你们身上了!弟兄们,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