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蒙拱手道:“回钦差大人,卑职听闻上差莅临,便飞也一般赶来。卑职正欲进营面见,却在大营之外,被元密大将军斥责。言上差安全,乃是重中之重的事情。卑职惶恐,确实在这件事情上有所疏忽,便赶紧调了卑职麾下精锐,务必护得上差安全。因此,卑职还耽搁了不少时间,但此皆为卑职考虑不周所致,不干元大将军事。”
这话说得漂亮,不但解释了为何要如此严密“防范”,而且,还申明了为何耽误了时间,还点出了,这件事情是元密引起来的,并非是秦蒙自己想要刻意为之的。
元胄眉头轻蹙了一下。略一转头看看元密,见这货低下了头,估摸着秦蒙讲的事情是沾点边的,只不过是借题发挥了,便也不好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太过了。
“秦蒙,你身为代理武威郡守,行圣上对突厥边贸国策,此为本钦差份内监察之事务,所以,有些事情,不得不查。”元胄略一沉吟,还是把话题转到了工作职责上。
秦蒙恭恭敬敬道:“钦差大人过问地方政事,天经地义,未知大人想要知道什么,卑职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元胄嘴角浮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问起了秦蒙,最近一段时间,武威郡跟突厥人进行边贸的事情。
秦蒙可是加着一百个小心,虽然钦差大营被他麾下围得水泄不通,但元胄毕竟是代表皇上巡视北境政务的。一个纰漏,就有可能被对方抓住,真的要拿你,难道还真的要反抗?
那可是造反,要诛九族的!
秦蒙索性一推了事,元胄但有所问,秦蒙都是让关向李应回答。然后根据关向李应的说法,回复元胄。
元胄眼见秦蒙滑溜无比,不觉脸色微愠:“秦蒙,你是武威代郡守,因何大事小情,都要听下属说完,才按原话回复本差?”
秦蒙一脸真诚道:“回上差。卑职本职乃是行伍一管事的,郡守不过是监军大人抬爱,委任代理的。卑职好勇斗狠,打架斗殴,还有些本事,但论及管理政务,实在是撵鸭子上架了。因此,大小政务,全数交于文官,卑职看着他们不偷拿朝廷银子,便是卑职已尽最大的努力了。”
元胄这下子可被噎得不轻,明明好多事都是这货亲自拍板决定的,到现在,居然能直接推个干净!而且,给出的理由,没毛病!
只是,这特么跟事实严重不符吧?不说别的,将税货实物折现,打上官印,大肆热卖,然后巧立名目,截留私扣,这些事情,郡守以下官员就算全部串联好了,没有你代郡守点头,谁特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干啊?
不过,这些事情,朝廷庭报已经全给抹平了。还真不能拿这个来质问秦蒙。
元胄轻咳一声道:“秦蒙,本差知道你是军职,但身为代理郡守,也不能政务息出下属吧?”
秦蒙“惶恐”起来:“禀上差,卑职行伍出身,粗鄙得很。虽不至于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但也仅仅认得几个字,卑职的签名,今日签今日认得,隔天送来,卑职都不认得了。可想而知,面对繁杂公文,卑职如看天书般头疼。所以,不是卑职不想管理政务。而是有那心,没那本事啊。”
这话一出,非独元胄,关向李应都听不下去了。
这不睁着眼说瞎话么?平常时候,那圣人云祖宗训一套套的,而且,为了符合自己的语境,大肆曲解原文,恣意更改本来意思,你是粗鄙之人,那天下还有几个不是粗鄙之人的?
元胄猛然意识到,自己想要慢慢套话,把对方一点点拖进坑里的意图,已经无法实现了。
你明明知道秦蒙这货使奸耍赖,可就是无法抓住对方的要害。
这就好像是一条泥鳅,你感觉已经攥在手里了,可这泥鳅滑溜得很,你越是使劲儿,就越有可能让对方脱离你的掌控。
元胄眼里有些愤怒,但还是保持了上位者的风度,淡淡道:“近日,听闻秦代郡守去了一趟草原,可有此事?”
秦蒙不觉心里一紧,这事可有些麻烦了。
事实,肯定是赖不掉了,但关键的问题是,元胄想要从这件事情上,闹出什么样的幺蛾子啊?
斟酌了一下,秦蒙道:“回上差,卑职确实是深入草原一趟。不过,那是因为军务上的事情。”
元胄暗暗冷笑,任你滑不溜手,也终究是有破绽露出了。
“嗯,军务上的事情,并非本差监管范围。本差问你,自草原而回,可曾带回什么人,可曾做过什么事情?”
秦蒙暗叫不好,元胄还是抓住了他无可回避的重点。秦蒙相信,带处罗侯回来,以及让关向隆重接待,还派出精干小吏陪同处罗侯到处去看,元胄肯定是心知肚明的。
执行军务,将处罗侯带回,元胄确实管不了。可你身为代郡守,关向接待,小吏陪同,这些,可都跟政务能扯上关系啊。
元胄要是借此发挥,还真的不好应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