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风与喧嚣似乎都停了。
这本该是个将要在对方心中掀起波澜的问题。
但法印那头的情绪平稳无波,安静到让顾时心生不安。
太平静了。
简直就像是根本没有听进心里去――又或者是根本就没能领会这个问题的特殊一样。
山风恢复了流动。
顾时反扣住谢九思的手沁出几点汗珠,那热烫的掌心几乎让他有些握不住。
大概又是与从前一样吧。
谢九思大概并没有理解到他的话里“喜欢”这个词的真正的含义。
不然――不然怎么也不该这样平静。
平静得就好像只是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
顾时沮丧地想。
他很清楚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
他想要绑住谢九思。
他想要留存住这份谢九思对他的特殊。
他想要继续理所当然的与谢九思亲近下去。
他喜欢谢九思。
只是他也很狡猾,他问谢九思喜不喜欢他,而不是率先说出爱语。
先开口的那个人,在感情中容易变成输家。
而且谢九思的脑回路也并非常人。
顾时不想成为输家,也不想在他表达出“喜欢你”的话语后,被理解错误的谢九思追问“喜欢”是什么意思。
这样显得他很蠢。
虽然现在也显得很蠢。
顾时抿唇,扣着谢九思手的指尖动了动,想要收回手说点什么糊弄过去,又有些不甘心。
顾时仰着脸,迎着灯笼的光,眼睛一眨不眨,试图将谢九思脸上每一丝变化捕捉清楚。
谢九思有些迷惑,他不明白顾时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们不都已经是一对了吗?
更清楚明白一点的说,是伴侣。
关系亲密、同吃同眠。
甚至已经刻上了因果相结的法印――虽然这个是在确定关系之前就刻上了,但时间点并不重要。
顾时先前也从来没有提过这个问题。
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起来了?
谢九思一边想着,一边给出了答复:“喜欢。”
几乎要缩回手转移话题的顾时一愣,下意识发出了疑惑的轻哼:“嗯?”
“喜欢。”谢九思以为他没听清,重申道,“我喜欢你。”
光与风似乎又在这时远去。
也许是苍梧观今夜的灯光太盛,照得他的眼前糊成一片,几乎看不清谢九思现在的表情了。
顾时努力瞪大眼,想要看清楚些,却又被紧随而来的灯光模糊了视线。
有什么温柔又甜蜜的东西从四而八方灌进来,含带着些许青橘一般的涩意,掠过眉眼与鼻尖,刺得人连指尖与脚趾都要蜷缩起来。
耳边鼓噪着血液奔腾的声响,如同凛风吹动旌旗,又如擂鼓。
胸腔中的生机“咚咚”、“咚咚”的跃动。
一下比一下重。
一下比一下欣悦。
顾时像是触电一样抽回手,含糊着哼哼两声。
谢九思掌中一空,愈发疑惑。
“怎么了?”他问。
“没怎么。”顾时低垂着头,吸吸鼻子,声音沙哑,“就、就随便问问。”
谢九思看着顾时。
火红的灯笼颜色似乎过于艳丽,让顾时白皙的颈间与耳后都蒙上了薄红。
谢九思在这个瞬间,明白了顾时疑问的含义。
是那个吧――
伴侣的安全感。
谢九思看过一本书。
书上说:
爱意是由语言和行动共同编织而成的丝绸。
它被装备在脆弱的灵魂上,是温柔时的华美披帛,是战斗时的剑与坚盾。
缺一不可。
谢九思曾疑惑过顾时好像并没有这方而的需求,现在看来,还是有的。
谢老板想了想,觉得公平起见,应当礼尚往来。
“那你呢?”谢九思问。
顾时抬眼。
谢九思发觉灯笼的嫣红甚至落进了顾时的眼睛里。
连鼻尖都晕上了一些。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顾时紧抿的嘴唇上。
那里却并不像谢九思所想的那样,同样染上明艳的红。
顾时很用力,将血色压得近乎透明。
现实与想象的出入让谢九思下意识蹙起了眉。
他瞬间遗忘了刚刚要询问的话,抬起手,指尖擦过顾时温热的脸颊,落在他的嘴角,指腹贴上去,不轻不重的揉了揉。
“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