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自觉自己记性还算可以。
他至今还记得自己毒打过的每一个妖怪长什么样是什么品种又作过什么祟。
但他搜遍了记忆,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柳桃李坐在祸斗背上,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木着一张脸。
虽然打从他到苍梧观之后看到的一切,都在挑战他的三观,但这种眼一闭一睁,就从那个破落道观回到了自己家的体验,还是让他连思维都凝固住了。
顾时转头,问从祸斗背上滑下来的柳桃李:“这是你们家对吗?”
“嗯。”柳桃李深吸口气。
他抬手指了指顶楼,“我们家住33楼。”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会觉得现在不同于日常生活的一切很新奇很刺激。
但在看到大伯这半年以来的异常后,柳桃李只想这些异常赶紧远离他们全家。
柳桃李小心地从祸斗背上滑了下来,给眼前这栋公寓楼稍做了一下介绍。
这套公寓楼整栋楼都是柳桃李家的,商住两用,33楼是顶层,整层楼打通了,作为柳桃李他们家的住所,而楼下一部分是柳桃李爸妈的公司,另一部分是租出去的。
柳桃李心心念念他大伯的事,补充道:“大伯前两年低谷,本来跟我们住在一起,不过去年又有了点钱,就搬走了。”
顾时点点头,看了一圈没看到竣工牌,问:“这栋楼什么时候建的?”
柳桃李回忆了一下:“是我小学毕业的时候落成的。”
顾时算了算时间,又瞅了瞅这栋楼,环顾四周,更纳闷了。
他确确实实是没来过这里,不管是大门还是周边都没什么印象。
但这栋楼打从他靠近,就似有若无地散发着他熟悉的气息。
顾时忍不住挠了挠手腕上挂着的游龙:“谢九思,你看得出这栋楼有什么不对劲吗?”
赤红色的游龙闻言,从衣袖里探出头来,摇了摇头。
这栋楼实在普通。
顾时又转头看祸斗。
作为狗勾,祸斗的嗅觉应当敏锐一些吧?
祸斗早已经在到达的瞬间就开始嗅闻起了这附近的气味。
但非常遗憾的是,他并没有从这其中接收到熟悉的味道。
柳桃李身上缠绕的机缘褪去之后,最后一点属于重黎的气息也没有了。
黑色的獒犬有些躁动地刨了刨地面,呼吸间喷出了几点火星。
顾时安抚性地伸手拍了拍祸斗的头:“没事没事,我们上去看看。”
祸斗看了一眼地面上落着的火星,抬腿踩灭了,变回了正常大小的獒犬,消去了笼罩在两人一狗身上的障眼法。
远处有人路过,看了一眼寒风阵阵阴沉沉的天色,又看了看站在公寓门口只穿着件单衬衫牛仔裤的青年,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羽绒大衣。
零下十度穿衬衫,不是脑子有泡就是脑子有泡。
路人急匆匆地走了。
从楼下到顶层柳桃李家有单独的电梯,两人一狗走进电梯,顾时绷着一张脸,抠着手琢磨这事解决的话地给柳桃李他们家开个什么价位比较合适。
以前对外交际基本都是交给顾修明来的,别说定价了,有的时候就连委托人,顾时都不一定见得着面。
顾时觉得老头子以前开的价格大概不高,不然他们的生活条件不至于一直比较拮据。而且对顾修明而言,利用苍梧一脉的传承来大量赚取钱财,有点侮辱传承的意思。
但是他又不是顾修明。
顾时看着电梯不停变化的数字,想着苍梧观的修缮的巨大资金缺口,捏了捏手指。
当地政府给他们拨款两百多万,但这并不足以将占地面积极广的苍梧观修缮好,更别说这些钱其实更多的是用作一些文物保护措施的。
顾时想着苍梧观里那些破落多年的荒芜院落,抿抿唇。
柳桃李透过电梯厢的镜面,小心地打量着顾时。
出于微妙的胆怯,他并没有好好的观察过这位年轻的……道长。
这位小顾道长,跟普遍概念里穿着道袍的道士印象并不一样。不只是衣着,还有言行作风。
而他先前去往的苍梧观,显然也并不如印象中那些旅游景点里的道观。
虽然干净,看得出有人在好好打理,但再干净也透着一股挡都挡不住的破落与荒芜。
看起来像是垂垂老矣的白头老人,连琉璃瓦上都生出了荒草。
……而且物质生活上看起来有些拮据。
柳桃李稍显迟疑地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他学画画,本能的会对周围的观察要仔细一些。
就比如他现在,很清楚地认识到,他旁边的小顾道长身上的服装,虽然洗得很干净,但确实已经很旧了;先前的茶水,茶叶大概是他没有渠道接触的,但茶具的质量却非常一般。
只不过这位小顾道长,对那一切的态度都相当坦然,并没有做什么遮掩。
顾时敏锐地发现了柳桃李悄咪咪的打量。
他抬眼,捉住了对方躲闪不及的视线。
顾时:“有什么问题吗?”
柳桃李欲言又止,最终抿唇,小心试探:“我看你家道观好像有些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