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清风胡同巷口。熊成基回头看了眼胡同深处,已看不见杨王鹏的影子,只有那辆德国驻华公使馆的汽车孤零零的停在那里。 </p>
抬头看了眼天空,烈日已显出威力,气温渐渐高了起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叫人汗流浃背。 </p>
熊成基叹了口气,转身走上了街道,等到了街口,喊了辆黄包车,吩咐车夫,将他拉去张謇寓所。 </p>
张謇是副总统,而且是大富豪,住在北城,距离杨王鹏居住的南城清风胡同很有些距离,黄包车赶到那里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足够熊成基整理一下思路。 </p>
现在的情势明摆着,愿意支持熊成基立场的人没有几个,从昨天晚上起,熊成基就已开始串联,但是接连碰壁,刚才去杨王鹏那里也同样碰了壁。显然,这个世界上还是聪明人居多,他们能够认清形势,不会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宪政理想而去冲向风车,他们比熊成基更能适应时代。 </p>
熊成基也觉得自己有些单纯的可笑,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理想而去扮演那个冲向风车的骑士,或许在旁人看来,他有些傻吧,有些“不识时务”。 </p>
可是旁人的看法又能改变什么呢?他们能够改变自己,却不能改变熊成基,因为熊成基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为了理想可以献出一切的人。 </p>
黎元洪不愿意做维护宪政的人,汤化龙也不愿意做维护宪政的人,现在杨王鹏也拒绝了熊成基结盟的要求,可以说,现在的熊成基颇有一种孤立无援的失落感。 </p>
面对越来越强势的总统,熊成基现在的力量实在是太微弱了,他努力的寻找一切可能的潜在盟友,但是却找不到,以前的那些党人现在已经变身为政客或者投机客,与当年那帮北洋政客并无区别,理想在他们那里已经变得一钱不值,相比他们,那些过于单纯的青年倒是显得与熊成基一样“傻”了。 </p>
熊成基现在不想去发动那些单纯的青年去跟总统作对,一方面,那些青年现在对总统仰慕之极。绝不会就凭熊成基几句话就跟他走,与总统作对,另一方面,熊成基也不愿意利用那些单纯青年的热情对他们进行政客式的挑唆,更不愿意因为这件事而毁了他们的大好前程。 </p>
思来想去,熊成基最终还是决定用政客对付政客,于是,他选择了张謇,虽然他与张謇一向没有什么来往,不过现在他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看看张謇是否愿意与他结盟。 </p>
就这样,熊成基带着沉沉心思,坐着黄包车赶去北城。 </p>
“先生,到地方了。” </p>
车夫的喊声将熊成基从沉思中拉了出来,他抬头一望,果然已到张謇寓所附近,不过那里站着军警,车夫不敢过于靠近,只能在街边将黄包车停下。 </p>
熊成基走下黄包车,给了车夫脚钱,然后取下头上那顶西式凉帽。径直走向张謇寓所。 </p>
守卫在张府‘门’前的军警并不认识熊成基,理所当然的将他拦了下来。 </p>
“我是重工业部次长熊成基,我有要紧事务与副总统商议。” </p>
熊成基将他的名片递了过去,那几名军警拿着名片商量了一下,然后将名片递进张府,并吩咐熊成基就站在街边等着。 </p>
熊成基就这么等在街边,直到五分钟之后,张謇的管家才拿着熊成基的名片匆匆走出张府,走到熊成基跟前。 </p>
“熊次长,对不住,我家老爷近几日偶感风寒,不便见客,您若是真有要紧公务,不妨写个条子,我给您递进去,若您只是来看看老爷,老爷说了,他心领了,医生说风寒可能会传染,所以您就不必进去冒险了。” </p>
风寒?这种天气偶感风寒? </p>
熊成基苦笑,这种托词都能找到,张謇已不能指望,他的副总统确实做不了多久了,但是听说他即将出任水利署署长,统管全国水利事业,恐怕确实没多少心思去关心总统训政的事情了。 </p>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搅副总统了。请管家传句话给副总统,就说‘宪政已岌岌可危’,若是人人都不敢出头。那么,也只能看着宪政就此消亡了。” </p>
熊成基对管家叮嘱了几句,但见对方却是一脸木然,心中不由一阵悲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张府。 </p>
张謇也想置身事外,偌大一个国家,竟找不出几个愿意结盟的政客,熊成基心中的无力感更重了,这走起路来也是步履沉重。 </p>
失魂落魄般赶回了寓所,熊成基走回书房,将那顶西式凉帽扔到了书桌上,然后颓丧的在书桌前落座,举起无力的手,拉开‘抽’屉,拿出那摞已写了许多天的草稿,搁在面前,翻阅起来,但是却完全无法集中‘精’神,那满眼的字仿佛变成了一张张庸俗的市井人物的脸,在嘲笑着他的迂腐。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