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定生性谨慎,在获悉主公的真实意图之前,从不轻易表露自己的看法。他当年是司马模帐下谋士,在司马模被征召入朝时,揣摩出司马模的犹豫,于是进言不赴征召,深得司马模的赏识。
司马保不知不觉被淳于定掌握了话题的主动,张口便道:“孤王之意,这高岳既然能占据陇西,肯定也是有些才勇的。现在看他奏疏,对孤王很是恭敬,不如就顺水推舟,默认了吧。”
“大王英明。如今乱世之秋,大王重任在肩,正应该不拘一格,广纳英才。这高岳既然懂得尊卑,愿意顺服王爷,那么正该好言抚慰,使其感恩戴德,更有利于收入麾下。”
淳于定躬身,看似侃侃而谈,实际上等于是重复了一遍司马保的话。
右首处,一个长着鹰钩鼻、薄嘴唇的武将,越众而出,提高了音调道:“启禀王爷。末将以为,就算要承认和接纳他,也要讲个手段,要拿捏他一番才可。”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平西将军张春。
按理说,武将这边,应该是军职最高的镇军将军胡崧先表个态,开个口,然后一众武将才各自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同意不同意,那都没什么关系。
可是这个张春却乱了秩序,抢先出声,大家又不以为怪。因为张春乃是司马保做南阳王世子之时,便陪伴在身边的侍卫,与司马保经年相处下来,关系很是狎昵,是司马保最为亲近的心腹之一。
胡崧虽是大将,却是当初朝廷委任在长安,在司马模败死后,无奈投奔的司马保。他也知道司马保麾下,争权夺利乃是常事。作为外来户,要紧的就是明哲保身,沉默如金。若是凭着一个朝廷所授的三品镇军将军,就想凌驾众将之上,那这帮土著,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张春无视胡崧抢先发言,这种举动十分无礼。但是乱世之际,礼崩乐坏。手里有兵,实力强硬,就是正理,谁还跟你讲这些没有用的东西。胡崧心中虽然不忿,但仍然是眼观鼻鼻观心,不置一词。
“哦?什么手段你说。”
司马保也习惯和默认了张春无礼之举。听他说的有些故弄玄虚,不禁有些好奇。
“这个高岳,无名之辈,十之八九是趁着后方空虚,阴差阳错据有了陇西,事已至此,也就罢了。大王若是承认和接纳他,就要加一个额外条件叫他去完成。完成了,说明他真心实意的愿意效忠大王,那咱们以后也能放心的用他。”
“完不成,那便是虚情假意,观望拖延。届时我便亲率大军,将其剿除。总之,要让他知道,想要来投靠咱们,也不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事。若是薄薄一张纸,就能得到大王的认可,那么将来属地内四处起兵,杀官占地,皆来求官求爵,届时又该如何处置?”
张春旁若无人自顾自说,言谈举止之间,总流露出一种恣纵的桀骜之感。
“嗯。张将军所言,很有些道理。不过这个额外条件,要叫那高岳去做什么事呢?”
司马保本来是靠卧在坐榻上,时间稍长,他肥大的身躯便有些支撑不住,便索性又往下挪了挪,旁边侍女是服侍久了的,连忙上前,将榻旁的一只金丝软垫,塞在了司马保后背之处,司马保近乎于快要躺下了。
张春阴阴一笑,从那薄嘴唇里,蹦出四个字来,让司马保睁圆了眯成线的眼睛,又惊奇地坐立起来。
“投名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