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门前守卒,远远的见一个人急速冲来,根本不打算停下来便要径直冲进去,都吓了一跳,正端起枪准备出言喝止,却发觉是高岳,不由慌忙收起兵器,瞠目结舌的看着平日里总是镇静自若的高岳,急火流星的跑进了内堂。
内堂墙边,早有人铺好了一张大卧榻,又生了好大一盆火来取暖。堂中有两名士卒,一个正在煎药,另一个正给多柴喂药。
高岳内室中,一个郎中正在给冯亮把脉,又有两个兵卒站在郎中身后打下手,看样子四名士兵,应该都是李豹吩咐唤来随时帮忙的。
见他进来,大家都要站起,连郎中也频频回首,有些局促起来。高岳连忙摆手制止,示意大家不要在意他,该干什么干什么。罢了,他又对郎中拱手施礼,满脸的恳切拜托之色。郎中便点点头,谦恭微笑一下,又回转身继续问诊。
多柴、祁复延二人,并排的躺在卧榻上。祁复延仍是昏睡,多柴已经苏醒过来,软软的半靠着,正有士卒在旁边,喂给他药水,那士卒也是个年轻人,手脚生硬,不懂的顺着多柴的角度,只管端着碗,多柴喝了一口,差不多要洒一半,姜汤顺着下巴滴滴答答往下流,士卒一时手忙脚乱。
高岳愣愣的站着,先往内室里冯亮那边先瞄了一眼,只看到他双目紧闭,郎中正闭目屏气,兀自拿着脉,嘴里喃喃自语。高岳心中沉重无比,极想过去问个究竟,想了想,一咬牙还是先来到多柴身前。
既然多柴醒了,那作为最高上官,高岳无论如何都要先抚慰一番。同样是给你卖命,同样是遭遇艰险,此刻高岳若是厚此薄彼,置醒着的人于不顾,一来便就只管钻进内室关心冯亮情状,那很容易让人生出被轻视的悲凉之感,这也是上位者要注意拿捏分寸的地方。
高岳走近前,那端着药碗的士卒,不由站了起来,紧张不安。高岳并未怪他,将他手中的碗,轻轻的拿了过来,对他点点头道:“我来吧。”
高岳前世在军中,不知有多少次,跟在义父身后,安抚照料那受伤的士卒,彻夜守候,通宵不眠。为伤兵吮毒吸疮真不是一句空话。此刻他在多柴身边蹲下身来,手里端着碗,巧妙的顺着多柴的角度,上下调整,不一会,便将一碗姜汤喂了下去。
多柴虽然醒转,但仍是昏昏沉沉,闭着眼睛,呼吸短促。他耷拉着脑袋,只觉得头部又晕又痛,浑身酸痛无力,心中只想作呕。一碗药喝下肚去,片刻浑身便发起汗来,又待一会,他感觉倒有些清爽,神识也恢复了不少。
他抬起病容憔悴的脸,恹恹的四下略看了看。猛地看到了身边的高岳和他手中还没放下的药碗,多柴明显怔住,无神的眼睛登时聚焦了起来,过了半晌,多柴一下激动起来。
“主……公,主公。我……”
多柴声音沙哑,鼻息一下变得粗重,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想来拉住高岳,却又有所顾忌,慢慢的又将手缩回。
高岳一把攥住了多柴的手,目光热切道:“好兄弟。你为我出生入死,受了这般苦楚,我高某铭记在心,绝不会辜负你。”
多柴眼眶一下便泛红。他犹如受尽了委屈后,终于见到家长的孩童。他哽咽难言,忍了片刻后,两行热泪终究还是流下了脸颊。
见他挣扎要开口,高岳晓得他要汇述情报。不过此刻高岳更需要的是多柴的休养。他轻轻拍拍多柴,鼓励道:“你不要多想,也不要多说话。好好养病,待好转了些之后,再来告诉我,我少不得还要用你。”
一股热流仿佛在周身奔涌。多柴喉头滚动,强自镇定半晌,低沉却坚毅道:“誓死以报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