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成锦被细微的响动吵醒,一时忘记身处何地,只觉得手里软绵绵的,本能捏了一下。 </p>
下一秒,手背挨了一巴掌。 </p>
他登时清醒,记起手里是闻佳音的手。抬头一看,正主正瞪自己。 </p>
这人想夺回自己的手,百试无果,还被人示威似的捏了一下,有是恼了。 </p>
见她醒来,严成锦紧紧拥抱她: </p>
“闻佳音,你醒了。” </p>
闻佳音的记忆还停留在两人吵架,他负气离去,被这样热情的对待,竟有片刻不知所措。 </p>
迟疑片刻,她拍拍他的背,然后把严成锦拉开: </p>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p>
严成锦这才想起来她听不见。他把桌上的助听器递给她,等她戴好,有些难过的说:“你的耳朵,是不是——” </p>
他语焉不详,闻佳音却明白了。 </p>
“是小时候吃错药药聋了。”闻佳音说:“我没说谎,我左边耳朵确实中度听障,戴上助听器还能用。” </p>
“我只是没说实话。” </p>
“我右边耳朵重度听障,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p>
她并不给严成锦悲伤的机会,问:“我老师和师兄来了吧,谁说漏嘴的。” </p>
严成锦担心她怪师兄多事,说:“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p>
“不可能。”闻佳音平静地看着他,“从十三岁开始,我一直练习做一个普通人,你不可能看出来。” </p>
严成锦不喜欢她把自己跟其他人划分在一起。他希望对闻佳音而言,自己是特别的那个。 </p>
他说,“你也不是掩饰的那么好。在夜市街的时候,我在身后叫你,你不理我,我就怀疑了。” </p>
“……我没练习过在夜市讲话。” </p>
“我可以不戴助听器在教室、会议室、甚至是舞台上讲话,我都练习过,而且做得很好。但我没练过在夜市说话。” </p>
“我控制不好音量,说话声音特别大,会丢你的脸。” </p>
“以后还要继续练习。”闻佳音总结,“不过,如果我不理别人,他们会以为我傲慢。” </p>
“你不是那种人。”严成锦认真说:“你也不需要练习,你已经做的很完美了。” </p>
“不管是夜市还是哪里,和我在一起时,你想多大声讲话就多大声。” </p>
“我不觉得丢脸,我永远也不觉得你丢脸。因为你是世界上最棒的人,你还会唇语呢。” </p>
严成锦说起她时,脸上全是骄傲。闻佳音跟着骄傲起来:“我当然好棒,我还会读英文德文和日文的唇语呢。” </p>
但她很快失落起来,“可是,我不能做一个很棒的聋子,我必须做一个很棒的普通人。” </p>
“安女士,老师,师兄,小舒,还有你。这世界上只有你们五个人知道我听不见。” </p>
“我并不以自己的缺陷为耻,我知道我是个特别优秀的人。但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听不见。” </p>
“我要接手‘八达集团’。‘八达集团’不会让一个聋子做总裁。股东不会,消费者不会,爷爷更不会。” </p>
“女人是原罪,残疾人罪加一等。” </p>
“投资人都很吝啬,他们不会把钱给一个聋子的。” </p>
“所以我只能‘听力受损’,不能听不见。” </p>
严成锦喉咙发紧,他又一次拥抱眼前的姑娘。 </p>
他把闻佳音单薄的身体拥在怀里,不住呢喃着“对不起”。 </p>
闻佳音感觉锁骨有泪划过,严成锦哭了。 </p>
闻佳音突然想起安女士。 </p>
被确证听障时,安女士也抱着她哭。 </p>
安女士优雅了一辈子,那是第一次看见她当着外人的面哭。 </p>
闻佳音突然有些遗憾,不知那时候,她是不是也对自己说了同样的话。 </p>
可是他们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明明不是他们的错。 </p>
她安静坐着,任由严成锦抱她。 </p>
她先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后来,她感受到他的心跳。再后来,她又听见自己的心跳。最后,两道不同心跳,逐渐跳成一个频率。 </p>
时间突然失去意义。他们好像拥抱了几秒钟,又像拥抱了一个世纪。 </p>
直到一声暴呵打断两人: </p>
“你们在干什么!” </p>
严成锦吓得一机灵,赶紧松手。 </p>
闻裕明不知大步进来,暴跳如雷,骂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你,小小年纪你就,你气死我得了!” </p>
严成锦站起来,给他让座。他问:“您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p>
闻裕明更生气了,“你小子真是脸白心黑,竟然挑拨我们父女关系。我闺女还躺病床上,我能走吗。” </p>
严成锦很委屈:“可您——” </p>
“我那是诈你的。看你老实不老实。”闻裕明越说越生气,“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她还生着病,你就——” </p>
闻佳音烦他打断自己的抱抱,又给他吵得不行,说: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