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棋势是长期而稳定的情绪投映,如果棋子是人,它们做错了事可以罚,它们做得好,自然也能奖赏,让主将能够把复杂的情绪投映上去,”棋圣老头无奈道,“可是棋子本身是死物,它们不会自己做决定,就算幻想是它们做错事惹自己生气,想把那种情绪投映上去,但幻想就是幻想,棋子接受不到,棋势也同样接受不到。”
他试过那种方法,假装棋子真的是一个个士兵,某个士兵不听话了,他来假意训一训,但棋子是天底下最听话的士兵了,一切行动都是他来主导,他的幻想只是幻想,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不,如果非要说改变,就是让他那段时间整天脑补棋子是一个个人,会说话会自主行动,差点让他从棋圣变成了一个疯子……
“其实我想过不破不立,”池非迟道,“不如忘掉自己累积的一切,切断自己与棋子的所有默契,体验一下另一个方向,比如我,就体验一下把棋子当成朋友,重新去建立联系,培养出和你们一样的棋势,再把两种棋势结合,或者变换使用,很能迷惑同一境界的敌人。”
“咦?”棋圣老头惊讶看着池非迟,认真思考起来,“这个方法似乎可行……”
“不过你没时间了,”池非迟直接说出残酷的事实,“你沉浸围棋几十年,想把自己的棋势彻底磨灭,没有十年是不可能的,之后你要违背自己的心意、去建立完全相反的棋势,那是选择一条崭新的道路,至少需要和你达到这次瓶颈相同的时间,大概三十年,一共四十年时间……不出意外的话,你不太可能活到一百岁。”
如果再出点什么意外的话,棋圣老头可能更活不到一百岁了。
羽田秀吉:“……”
(っ?-Ⅲ)
池少爷这么耿直的吗?
花山院千樱:“……”
池少爷这是诚实、不虚伪做作,没错!
“而且人上了年纪,精力、注意力集中程度、反应能力都不如年轻时候,”池非迟继续耿直,“四十年只是保守估计,如果你的精力、注意力、反应能力不断下降,就算你活到一百二十岁,可能也没办法完成那些。”
“虽然这是事实……”棋圣老头伸手揉胸口,“但还是让我很难受。”
羽田秀吉:“……”
难受是对的,他都替棋圣觉得难受。
“实话实说总比粉饰太平好,”池非迟看着樱花海,“如果您想听一些好听的,我也可以跟您说……加油,我相信您能成功。”
“咳……”棋圣老头被呼吸呛了一下,一头黑线道,“算了吧,还是实话好一些。”
说着,棋圣老头又认真起来,“我确实没那个时间了,不过池少爷,以你的天赋,或许只要二十年就能重新建立起新的棋势,你有足够的时间来尝试,二十年,我或许还能等到那一天,到时候能够验证一下他们今天的猜测,不管是对是错,我都……不,算了,重新建立棋势会对水平有所影响,最后说不定会让棋势完全混乱、再也无法回到巅峰水平,要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桉而让你去承担那些,这未免也太过份了。”
“我不是职业棋手,最后水平怎么样,我是无所谓,”池非迟见棋圣老头眼睛亮了,过于冷酷地继续道,“但正因为我不是职业棋手,还有很多事要等我去做,我同样也没有时间去钻研。”
棋圣老头呼吸一窒,惋惜得心口发疼,忍不住劝道,“以你的天赋,如果认真钻研围棋,日本说不定会诞生最强的棋圣……”
“但在我的人生规划,是不是成为棋圣不是最重要的。”池非迟打断道。
日本有没有最强棋圣,跟他有什么关系?
棋圣老头突然想自闭。
也对,他们三个职业、半职业棋手里,混进了一个兴趣棋手,偏偏那个人还是天赋最好的……
如果把池非迟的天赋给他,他一定不在其他事情上浪费一分一秒,全心钻研棋艺,那么到他四十岁的时候,他可能已经成了日本有史以来实力最强的棋圣,到了他现在这个年纪,他可能已经是世界有史以来最强的棋圣了,那是可以让外行人都铭记于心的荣誉,也是多少棋手想都不敢想的梦。
人各有志是没错,但是他还是想感慨一声命运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