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也可以想办法把木偶制作得轻一点,但用很轻材料制作出来的木偶会缺乏质感,越大的木偶,在服装、妆发上就越需要做工精致,怎么也不可能做得很轻,”天野翔一认真思索了一下,紧跟着又摇了摇头,“会自己动的机械木偶做大一些是没有问题,但是舞台表演需要机械木偶和提线木偶配合,甚至提线木偶才是表现灵动的演出主角,要是机械木偶太大、提线木偶太小,也会很影响舞台效果,我想来想去,太大的木偶果然还是不行,孩子大小已经是兼顾舞台效果、木偶特性的极限了。”
越水七槻适时地止住话题,歉意笑了笑,“我不太了解木偶表演,刚才的提议有些自以为是了,真是抱歉。”
“不,有奇思妙想的人也是木偶表演师敬佩且欣赏的一群人,或者说,那也是我们的追求,因为丰富的想象力可以为木偶注入活力,”天野翔一见池非迟到台上去看那个写信的小丑木偶,笑着道,“就像池先生面前的小丑木偶,在它加入演出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不同的人对于它的哭泣会有不一样的理解,有人认为它是为了写信挽回刚分开的恋人,有人认为它是在思念家人,也有人认为它是因为生活辛苦才哭泣,正因为人们各种不一样的想法,才让我发现了木偶表演的最吸引人魅力,那就是除了木偶表演家之外,观众也是可以为木偶赋予生命力的。”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可以映射内心的事物,”池非迟蹲在那个小丑木偶前,垂眸看着小丑木偶,“心理学家都能引入它作为辅助道具了。”
“映射内心吗?这么说也没错,”天野翔一眼睛一亮,忍不住问道,“或许我的问题会有些冒昧,但我有些好奇,池先生看到这个木偶,会认为他是因什么而哭泣呢?”
“孤独、痛苦,这么说或许有些笼统,”池非迟看了看小丑木偶脸上的泪痕,“但小丑脸上总是涂着色彩鲜艳的夸张油彩,扮演着给人带来快乐的角色,在舞台上也经常会用夸张的行为扮丑、扮蠢来博人一笑,人们笑着,却不关注用油彩画了大大笑脸的小丑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热闹的人群之中,小丑是最孤独、最悲哀的人,周围的踩球木偶围绕它转圈,似乎也透出了那一层意思,大家都在快乐地演出,他们不在乎小丑在哭还是在笑,即便小丑哭了,他们也会认为那是新的表演,在一旁惊叹欢呼……”
刚才惊叹欢呼的元太、步美、光彦:“……”
突然有种无视他人痛苦的罪恶感是怎么回事。
越水七槻:“……”
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天野翔一:“……”
他认为木偶师可以给木偶赋予生命力这个想法,已经会让不理解他的人觉得他有点神经质,没想到池先生看小丑木偶居然像在看一个活人,好像比他更神经质。
他突然能理解那些不理解他的人了,他现在也怀疑池先生的精神可能不太正常……
“所以,我觉得它哭泣是因为无法被身边的人理解,”池非迟站起身,低头看着脚边那个小孩子大小的木偶,“虽然第一眼看到它时,我想到的是一个在给父母写信的孩子。”
“池先生的直觉还真是敏锐,完全说对了,”天野翔一不了解池家大少爷的经历,感慨道,“我设计它的灵感来源于一部电影,电影里的小丑扮演者是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在那个缺乏食物的年代,他的父母不得不将他送到马戏团去谋生,他跟着马戏团四处表演,途中遇到很多事,也受到了不少委屈,某天结束表演后,他哭着写信给家人,脸上的小丑妆容因为擦眼泪而被抹花,这是电影的最后一幕,因为很有冲击力,所以我才做了这个哭泣写信的小丑木偶,现在我突然在想,它哭泣或许不止是因为想家,也是因为孤独和没有被人理解和关心的痛苦吧……”
“碰巧而已,”池非迟伸手拍了拍小丑木偶的头,那可是来源于一段记忆、可以将一个灵魂的创伤传承至另一个灵魂的可怕力量,连他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因此而感到悲哀、怨愤却还是在乎的,“天野先生,呢?如果让你为这个小丑木偶重新编写故事,你认为它是为了什么而哭泣?”
“如果是我来编写故事……”天野翔一定定看了木偶片刻,才道,“它大概是在为了挽回恋人而写信,却又懊恼自己为什么如此不争气,所以才哭泣吧……”
说着,天野翔一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不是暴露了我前不久被人甩掉的事?池先生说的对,木偶好像是能够映照一个人的内心呢。”
“至于天野先生用来做主角的那个提线木偶,”池非迟看向天野翔一放在纸箱上的女性木偶,“在她的剧本中,天野先生赋予了她很多美好的特性,比如美丽、善良、可以给痛苦的人带去安抚,还有着对世界的好奇,如果这是天野先生对恋人的幻想,那么,天野先生要么是理想主义者,要么是心里存有一丝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