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徐洛阳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把手机往耳朵上放,“喂”了两声,才迟钝地发现没按接听。
——刚刚那个傻子一定不是我!
说了几句,忽然听见电话另一边的经纪人提起戚长安,徐洛阳一秒清醒,“郑哥你放心放心,戚长安很好相处,性格……挺好的,长得也好看,演技还逆天!……我心胸宽广,可以容纳五湖四海,什么自卑啊羡慕嫉妒恨啊通通不会有……”
抓了抓睡乱的头发,已经快到八点了,徐洛阳干脆按了免提,跨下床去衣柜里翻衣服穿。
等安了自家经纪人的心,徐洛阳才挂断电话,轻手轻脚地打开卧室门,毫无偶像包袱地张大嘴打哈欠。泪眼朦胧的,忽然看见沙发上坐着个人,一个哈欠半道上就卡住了,颞下颌关节差点没脱臼。
他伸手捂嘴,见戚长安看过来,又瞬间把手放下去,露出标准微笑,“早上好,没有多睡会儿?”
“早上好。”戚长安也回了一个微笑,“到时间醒了就睡不着,干脆起来了。”
手背过去把卧室门拉上,徐洛阳趿着拖鞋往沙发走,“你生物钟好强大,我就不行,感觉天天都缺觉,而且每天早上都在思考,怎么一个不注意,自己又倒回床上去了。”
“可能是因为地心引力?”戚长安眼睛下面还有淡淡的青影,但对比昨晚已经好多了。他偏头看着徐洛阳,淡色的唇角微微弯着,尾音上勾,显得特别苏。
“对啊!怪不得我每天早上起床都要靠爆发力!”徐洛阳决定记下来——又多了一个应付经纪人的充分理由!
视线从对方带笑的嘴角晃了一下,徐洛阳心里想着,刚刚自己确实没骗郑冬,这个室友至少表面上看起来,真的特别好相处,于是语气放得更松快了些,
“那你用卫生间吗?不用的话我就去洗漱了。”
“我已经用过了,你去吧。”
戚长安说话不疾不徐的,听着让人特别舒服。他坐姿放松,但背挺得很直,面前放着一个粗糙的陶瓷杯子。
徐洛阳经过时顺带看了一眼,发现杯子里绿汪汪的大半杯茶叶,嘴里瞬间自动泛苦。不过戚长安的手指正好搭在杯柄上,陶瓷杯子立刻从路边五块五的处理品,冲击成为五百五的高端货。
唉,果然颜值挽救一切!
随便煮了两个鸡蛋当早餐,徐洛阳见戚长安手里翻着一叠a4纸,也没避着他,就顺口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剧本。”
“??”差点被蛋黄哽住,徐洛阳赶紧喝了两口水,下意识准备凑过去看,又马上停住了动作,“我们要拍的那部电影的剧本?新版?”
“嗯,今天早上有人敲门。门刚打开人就跑了,只留下一个蓝色塑料袋挂在门把上。”说着,戚长安另外递了一本给徐洛阳,“我看封面上标着‘剧本9.2’,应该和我们之前收到的不一样。”
“我上次收到的还是7.1版,这更新换代也太快了!”徐洛阳几口就把水煮蛋吃完,草草翻了翻,“连主角年龄都改了,啧,编剧肯定又被张导虐哭了一百遍。”
随后,两个人都安静下来,房子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比上一个版本的角色更有层次感。”戚长安喝了一口浓茶,笑容深了些,“张导的风格,从小地方小人物切入,非常精彩。”
“对对对!”徐洛阳看完,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他兴致勃勃地看向戚长安,“那……对一段?”
戚长安也没说好还是不好,但一开口,语气和声音都有了明显的变化,“秦朝,你看我做木工已经看了两个小时了。”
说出这句话时,戚长安坐姿变了,双腿稍微分开,似乎膝盖之间放着什么工具。表情木讷,背也弯了,显得局促,但惯常平淡的语气下,藏着一丝担忧。
一听这开头,徐洛阳就反应过来,戚长安选的是第三场戏的中间,在外面当了几年警察的秦朝离职,回到镇上,遇见了从小一起长大的许湛。
看着对方的姿势神态,他神经像是过电一样爽——一种找到了对手的刺激感!
双腿岔开,徐洛阳动作有几分粗糙,手指是夹烟的姿势,回答得很随意,“看你做木工,时间过得快。”
他扯了扯嘴角,却没能成功笑出来,嘴角的弧度收回去,透出些颓丧。拇指和食指捻了捻,“秦朝”声音很沉,“阿湛,你说做木匠,比当警察难吗?”
“阿湛”轻轻摇头,还是木木讷讷的,不过眼里的担忧更明显了。
“秦朝”笑容转瞬即逝,声音有些轻,无所谓的语气,“那我跟着你学木工算了,踏踏实实赚钱吃饭,不去当什么破警察了,你看你收我这个徒弟吗?”
看了“秦朝”一眼,“阿湛”幅度很小地偏开头,抿紧了唇,好一会儿才回答,“不收,你心不静,做不了木匠。”声音很小,但很坚定。
“秦朝”盯着面前的人看,目光扎人,鼻翼逐渐煽动,像是到了临界点,他突然站起来,压抑地低吼,“你他妈也看不起老子是吧?啊?”
太阳穴青筋暴起,像是被禁锢在铁笼子里的困兽,无法宣泄自己的愤怒,“秦朝”一脚踢在了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极为沉闷。
“我没有。”很低的声音,“阿湛”只说了这一句,抬头安安静静地看着气势凶悍的男人,然后低下头,继续做手上的木工,留下一个沉静的侧脸。
时间缓慢的过去了十几秒,徐洛阳突然发现,坐在他对面的戚长安气场又变了,就像一潭腐蚀的黑水,原本寡淡的眉眼如刀锋,让人心下发紧。
他感觉得出来,这是又换了一场戏。
“很惊讶?”戚长安,不,“阿湛”看向“秦朝”,嘴角的笑容轻嘲。
咽了咽唾沫,“是。”徐洛阳迅速入戏,“秦朝”声音沙哑,手握成拳头在桌面上砸了两下,缓和情绪,但还是没压住,猛地提声,“老子不能惊讶了?你他妈是老子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他妈的怎么就成——”
“杀人凶手。”“阿湛”语气平淡地把话接下,说出了“秦朝”不敢说出口的词,然后站了起来。
徐洛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发凉。
眼看着戚长安一步步走近他,随后,两人体温相触,耳边是戚长安温热的呼吸,以及森冷的句子,“秦朝,我杀人了,还不止一个。”说着,竟低低地笑起来,“但——你能找出证据吗?嗯?”
语气愉悦。
这一刻,“秦朝”的呼吸反而平缓下来,他慢慢抬手,五指发力,把人紧紧地箍在怀里,也凑在对方耳朵边上,气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老子要是找不出证据,以后生出来的儿子跟你姓!”
敏感地发现,在自己的手搭上戚长安的背时,对方整个人都僵硬了几秒,徐洛阳快速撤回手,身上凶煞的气场刹那消散。他侧着倒回沙发上,抱着自己的脚嗷嗷叫,“痛痛痛——”
一直憋住的眼泪这才满了眼眶,徐洛阳脸皱得像抹布,“早知道茶几这么硬我就假踢了!痛到螺旋爆炸飞起!”
戚长安看他单脚跳的模样,被逗笑了,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脚趾还在隐隐发痛,但徐洛阳看着坐回到原位的戚长安,突然就懂了,为什么自己看《暴风雪》看了十几二十遍,都还看不厌。为什么仅仅凭着《暴风雪》这一部电影,才跨进演艺圈的戚长安就压下一串的名导名角,拿了当年威尔斯国际电影节的最佳男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