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长安打开水龙头,捧了一捧水浇到脸上,水珠顺着下颌的轮廓汇聚在一起,无声无息地滴落。他闭上眼,将心里翻涌的嫉妒和贪婪一点一点地压回去,最后不露一丝端倪。
不能吓到他。
深吸了一口气,戚长安打开洗手间的门出来,就看见徐洛阳已经顺手帮他把衣服挂好了。
“长安你饿不饿?”徐洛阳把衣柜的门关上,回头问戚长安。发现对方的脸似乎有些发白,忍不住担心,“身体不舒服吗?”
戚长安摇头,“没有,还不饿。”
“那我先过去洗个澡,半个小时之后就出发去找吃的,怎么样?”
“嗯好,我等你。”
墙上的木门被顺手关上,徐洛阳一离开,整个房间就安静起来。戚长安站在原地,隐隐听见徐洛阳和卢笛说笑的声音,他呼了口气,重重地躺倒在床上,看着陌生的天花板——
想要比所有和洛阳亲近的朋友更加亲近,想要对他再好一点,更好一点。
抬起手用手背遮住眼睛,戚长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什么,但这样做,仿佛就能让心里那头贪婪不满足的猛兽安静下来。
我可能是病了。
徐洛阳洗完澡出来时,就发现戚长安已经过来等他了,正坐着在和卢笛聊天。他一边吹头发一边听了两句——怎么时间地点人物听着这么耳熟?
“徐哥第一次来浔阳拍戏时刚刚二十岁,那时候是冬天,特别特别冷,导演催着赶戏,零下的温度都在外面拍夜戏。”卢笛唏嘘道,“徐哥的角色是《一剑光寒十四州》里的男二号祁岚城,轻功特别好,但为了营造那种飘逸的仙气,戏服就做得特别特别薄。那时候徐哥才只演过一部青春校园电影,虽然爆火,但资历不够,所以导演让干嘛就必须要干嘛。
我记得那天徐哥在威亚上面吊了十几个小时,一直飞来飞去,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冻僵了,手脚完全没知觉。裹上羽绒服,我又把热水袋给他抱着,跑去买了一碗胡辣汤回来。结果他喝着喝着就背过身,隔了一会儿,我才发现他是在悄悄哭,不出声那种,一边喝汤一边掉眼泪,还不敢被别人看见。”
卢笛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心酸,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到,“当时我就在想,等徐哥火了,那个破导演的电影,我们看都不看一眼!”
徐洛阳关了吹风机,正好听清楚这一句,被逗笑了,“还破导演,盛导的武侠电影可是部部精品,别人想拍还没机会!当时郑哥腿都跑断了,才帮我争取到那个角色。”说着看向戚长安,“你别听他胡说,没有这么惨。”
卢笛迅速接了一句,“明明比这还惨!你有一次从威亚上掉下来,我和郑哥心脏都差点停跳了!”
五指一颤,又不动声色地捏成拳,戚长安皱眉,“威亚上掉下来?”
徐洛阳瞪了卢笛一眼,自己回答戚长安,“当时现场出了一点意外,不过高度不怎么高,摔下来也没出什么大事。”
卢笛又赶紧补充重点,“当时剧组有人眼红徐哥火得太快,就出阴招!破导演还想息事宁人——”
看戚长安眼神都冷了,徐洛阳踹了卢笛一脚,打断他,“行了行了不说了,我和长安去吃饭,你自己解决!”
进到电梯里,戚长安偏头看向徐洛阳,“摔下来……痛吗?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他忽然觉得很无力,因为这些都是他遇见徐洛阳之前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几年了。
“你还在想着这件事?”徐洛阳知道对方是真的关心他,而且去卢笛那里听添油加醋的版本,还不如他自己说。他语气很轻松,“也不算是后遗症,当时摔下来我有意识地护着头,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小指骨折了。”
说着,徐洛阳把左手伸出来给戚长安看,“动手那个人是想让我退出剧组,我当然不能如他的愿,幸好也只是小指受了伤,我角色的戏服袖子很长,遮一遮完全看不出来。就是后来比较匆忙,骨折对位不太好,骨头长好之后,稍微有一点不自然,不过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戚长安视线落在他左手的小指上,发现确实有很轻微的凸起。心里像是被利刃翻搅一样,他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徐洛阳还弯着小指,去划了划戚长安的手背,“反正圈子里就是这样,捧高踩低,下狠手出阴招。”
说着,他凑近戚长安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点狡黠,“不过之后,那个导演又来邀请我拍电影,我直接就拒绝了,才不会再和他一起玩儿!”
戚长安也跟着笑起来,眼神柔和,“嗯,不跟他玩儿,我以后也不和他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