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记得,而今他病了,是入冬的时候染了风寒,缠绵病榻已一月之久,可他那羡煞世人的妻主,他一次也不曾见到她。
而且渐渐的,脑海里连她的模样也越来越模糊,这个人,仿若彻彻底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少君,请太医来看看吧,再这样下去,您身子会受不住的。”
这个焦急这跑到他床边来的小童,是自小跟在他身边的阿初,也是如今的顾府里,唯一一个还记得他的人。
虚弱地朝着阿初露出一抹笑,他回身靠在床头,开口道:“不用了,左右都是喝这点药,一样的。”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阿初,“又去上前院了?”
阿初红着眼眶点点头,他想去试一试,哪怕是就此丢了他这条命,也想去见见那位大小姐。
可是他见不到,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次也见不到。
那些侍卫们似是得了什么命令,只要见着他就二话不说地拦下,他一个没什么力气的男子,总也逃不出她们的看视。
可每次去,多多少少总能听到些消息,然后他的心,就每听到一条冷却一分,至今,已是连那颗心都将近麻木,无论听到关于那位大小姐的什么,都不会再有波动。
想着,阿初倒上一杯水端到床边,“少君,那人今日又纳了一名小侍,听说,是一云姓公子。”
慕词就着他的手微抿两口,末了,带着几分讽意地笑笑,“云姓公子?阿初,可还记得这是第几次传来这样的消息吗?”
阿初放回茶杯,摇着头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太多次了,少君,何必这么记着膈应自个儿呢?反正,奴会一直在这儿陪着您,等往后咱们老了,奴定要比您多活上一天,给您安排好后事,再自行了断。”
慕词闻言摇摇首,“阿初,你年纪还小,还未许人家,还有很多路可以选择……”说着,他又蹙起眉,“终是我,误了你。”
阿初闻言跪到地上,“少君,您要非这么说,不如当下便赐奴一死,左右您不要奴了,奴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慕词见状一急,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阿初赶忙站起身轻拍他的后背,边道:“少君,奴错了,奴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这么一直陪着您。您赶紧好起来,好起来吧……”
好半晌,慕词才止了咳,这时候,窗外忽地传来一声轻响,阿初喝到:“什么人!”
他说着推门去看,入目却只一片雪白,连个人影也不见。
他正想开口嘟囔些什么,身后传来慕词的声音:“哪还会有人过来,阿初回来罢,许是未还巢的鸟儿不小心碰了树枝。”
房门于是被关上,院子中央却翩翩然落下一个人影,她一袭绾色衣裳,外披雪狐白裘,凤眸修眉,薄唇尖颌,端的是丰姿隽爽,俊雅无双。
默默地望着主屋紧闭的门,她眸底痛了痛。
没错,她今日又纳了一房小侍,纳的还是苏悦此生唯一动了心的男子。
云意,那个总爱一袭红衣会使长鞭的男子,她喜欢他,却无关情爱,屡次出手相护,也不过为了苏悦之托。
可今日,她纳了他进门。
和纳府上那十三四个小侍一样,简单的宴席,连拜堂都省去,只悄悄从侧门进一顶软轿便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