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舒窈没有隐瞒她对有剑宗地形十分熟悉的事实。

“东南方向……对, 这边上去。”她跟在天道身后，为他指路。

天道以灵力覆盖了二人身形，因此不会被守卫发现。

除了最开始天道眼中露出几分异色外, 他再没有露出特别表情，更没有问她一次，她为何会对这里如此熟悉。

舒窈猜测, 天道是准备将问题留在回去后问。

他一直是这样的。

允诺陪她尘世闲游时，绝不会提非必要的扫兴话语。

这也说明, 他并没有重视她身上隐藏的小秘密。

毕竟在这骄傲的少年剑修眼中，无论多大的秘密, 都不值一提吧。

喜欢一个人，就是坦坦荡荡。

认为无论存在什么困难, 都绝难敌过他的剑锋。

想到这里，她彻底不再遮掩, 担任起了有剑宗一夜游向导。

“从这边走比较近。”

少年轻嗤一声，仍旧什么也没说, 跟了上来。

此时二人已走到藏书阁楼下，舒窈神情愈发严肃，抬步走进装潢优雅庄重的阁楼。

舒窈没有理会公共区域的藏书。

使女们被要求大量阅读书籍, 尤其是与天道相关的神学，因此她很清楚, 那些真正记载有关天道历史隐秘的书籍，绝不可能放在公共区域。

而是仅供少部分权限极高的特定人群翻阅。

千年过去，沧海桑田, 好在藏书阁没有受到战火牵连，藏书非但没有受损，反倒更丰富了些。

两人来到密室前, 天道抬手，准备以灵法屏蔽密室封印。

舒窈却劝阻了他。

“不必。”

少女清亮的眼瞳中，倒映出封印法阵的明灭光影。

“我自己试试。”

天道微微蹙眉，他有些猜到了舒窈的想法。

依照他对舒窈能力的认知，这种层次的阵法，她无法独立解开。

如今她要求尝试，那只能是因为，她是有剑宗的关系者，拥有特殊权限。

但看舒窈的表情，她似乎也不是非常确定。

天道忍住自己内心的异样感受。

不知为何，刚才他的神识忽然有些刺痛。

……

舒窈确实不确定。

她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试试罢了。

这种阵法认证的是神识，而非躯壳特征，因此她觉得自己有尝试机会。

不知道有剑宗还认不认她……

当初没问清楚天道，给爷爷加了多少寿数，在青州城里也没问到当代有剑宗掌门姓名。

如果爷爷依然活着，她就不需要担心这么多了。

舒窈将手心放置在暗金色阵法的上空，向阵法中注入自己的灵力——

封印极其顺利地打开了，与她当年在神女阁中修行时一模一样。

舒窈心中悄悄松口气。

这至少说明，她在有剑宗这里并非十恶不赦的叛徒，否则她绝无可能依然拥有随意进出的权限。

那当年的事情，或许并不严重。

“来吧。”她轻声对身后的少年说道。

同时，也是说给即将揭露的真相——

禁书区虽然有阵法封印，但里面并非昏暗不见天日的密室。

只要合规地解开法阵，里面的阅读环境便是优雅舒适的。

柔和月色透过半开的纱窗照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书页与草木混杂的独特香气。

舒窈的目标极其明确。

“有什么想看的书你自己去找。”

而她则直奔记载门派秘史的那片书架。

根据她目前搜集到的情报，距离她离开时，大约已过了两千余年，每个暑假记录的都是五百年的历史，所以两千到两千五百年间的历史记载应该在……找到了！

舒窈成神前就已经是地位极高的神乐使女，后面成了天后，地位更是贵不可言，可以说有剑宗就没有她看不了的书。

舒窈迫不及待地翻开那本厚厚的史册，视线快速浏览，寻找自己需要的关键词。

然而找到需要的开头后，只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就出现了微微变化。

【初代祇月节后，通天石同日粉碎，天道以赤心绳代指，自此日月和谐……】

这里是惯例地吹捧天道环节，以日月代指天道夫妇。

舒窈神色黯然。

是了，小石头已经被她彻底粉碎了。

没想到最后是赤心绳代替了小石头的位置。

舒窈再次尝试了一下，还是没能感知到赤心绳的存在。

看来她们之间的因缘亦是断了，否则如这等本命相通的灵物，即使轮回转世，也会存在些许感知的。

史书平淡的寥寥几笔，记叙了无数惊心动魄。

这本门派简史只会简要记载大事，不会描述各方态度，因此她无从推测他人对这件事的看法。

【又一年，天下多有灾祸发生，妖邪大魔突破封印，为祸人间，有剑宗遣弟子共三十八人，驻守山海关九十九日，拒敌于山海之外，首席苏抚雪一剑霜寒十四州，斩杀妖邪八千余。】

舒窈捏紧了书页。

她离开之后，天下板荡，许多上古大妖都突破了封印。

这里史册对有剑宗弟子进行了吹捧，尤其是苏抚雪，看来她离开后，师兄生活应该还过得去，至少实现了他镇守人间的理想。

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导致如此强大的有剑宗也难以维系大局，更导致了无忧宫的叛乱？

舒窈接着向下看，越看心中越惭愧。

原来，除有剑宗与灵见阁外，其他三大门派都在门派大比中死伤惨重，尤其是无忧宫和千机宫，年轻一代的精英弟子几乎全灭。

再过百年，只怕正道的格局就要有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无忧宫的人自然动了歪心思。

【无忧宫宫主祝阴，放出海中巨兽盐魔后投奔魔道。同年天下叛乱四起，碧云神女举行祭天仪式失败……】

之后便是无数惨痛事件的记录。

可无论神女如何呼唤，天道都没有回应她们的祈求。

甚至赤心绳也无法联系上天道，只能积极地帮助正道维持防御阵线，于是天长日久，人类倒也慢慢习惯了没有天道庇佑的日子。

祇月节，就是人类与天道的最后一次接触。

……

当然，事情的整体经过，肯定没有史册上寥寥几笔记载的这样顺利。

最开始，是神女道的使女们陷入了衰弱期，她们是灵感最为敏锐的一群人，感知不到天道的存在后，灵力顿时大幅度削弱，经脉无法适应落差。

接着是碧云神女发觉不对，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天道的回应。

于是，天下封印松动，邪魔大妖趁机卷土重来，三界再次陷入动荡。

人类无法适应失去天道的日子。

若说最开始魔道蛊惑人心时，还有些愚夫愚妇听信鬼话，认为天道约束了人类发展，但在真正遭受妖魔蹂.躏时，他们还是由衷怀念起了天道的存在。

可是没有用。

天道消失了。

魔道声称天道为地府的幽都帝君——阎王仙道封号斩杀，已经陨落。

没有人信。

那样强大神秘的天道大人，怎么可能轻易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