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克洛帝娅面前，单膝跪地。

这一跪，连带司青颜也受了她的礼。

“菲尔墨斯见过殿下。”她本来应该有张极其精致美丽的脸，却被一道巨大的伤疤破坏。狰狞的疤痕盘踞在脸上，并不显得丑陋，反而有种难言的野性。

她周身温度极低，应该是冰系精灵法圣。从体内的元素强度上来看，稍低于索尔大祭司，锋利程度尤有胜之。

菲尔墨斯开口后，所有精灵都保持安静。

除了精灵女皇，菲尔墨斯与索尔大祭司是威望最高的两个精灵。索尔大祭司负责守卫银月之森，菲尔墨斯随女皇在外征战。

“母皇……在哪里？”

克洛帝娅曾见过菲尔墨斯，只寥寥几回，因为那道伤疤，克洛帝娅牢牢记住了菲尔墨斯的脸。精灵女皇说过，遇到困难可以向菲尔墨斯求助。

即使女皇死去，应该会有尸体。

死去的精灵族尸体会被投放入生命之树前的生命之泉里。虽然从大小上看，生命之树面前的水泊应该被称之为湖。

“女皇遇到高阶魔族，引动禁咒，自爆，毁了空间通道。”菲尔墨斯眼圈微红，又低声道：

“女皇什么也没留下。”

克洛帝娅点头，问道：

“你也想要精灵皇冠吗？”

菲尔墨斯说道：

“精灵皇冠属于殿下，只要我在，没有人能从殿下手中夺走。”

说到这里，她冷冷的看着索尔大祭司。

虽然索尔大祭司的出发点是为了精灵族，在菲尔墨斯眼里，依然猖狂至极。如果没有女皇在战场上竭力保全，现在精灵族能有这么多精灵吗？

“克洛帝娅殿下年幼，无法发挥出精灵皇冠的作用。我并没有要夺走皇冠的意思，只想建议殿下将皇冠转借给需要的精灵。比如……菲尔墨斯您。”索尔大祭司语气极其真挚。

他这话，也说出了大多数精灵的心声。克洛帝娅的确难担大任。索尔大祭司已经老了，菲尔墨斯很适合，但菲尔墨斯只是平民精灵，血脉力量衰退，不能最大程度发挥出精灵皇冠的力量。

说这话的时候，索尔大祭司小心翼翼看了司青颜一眼。他不知道这个新生的精灵会不会插手精灵族的事，如果这个精灵敢提出继任，其他精灵一定会制止。就算这个精灵很强，也没法与整个精灵族相抗吧？

菲尔墨斯冷笑道：

“没有精灵皇冠，难道我就杀不了魔族吗？皇冠是殿下的东西，殿下想怎么处置都轮不到你操心。”

“你我都知道，如果精灵皇冠用在战场上，可以大幅度减少精灵伤亡。克洛帝娅殿下在成年前将一直留在银月之森，如果精灵皇冠留在殿下手里，除了用来当装饰品，我不明白还有什么作用。”

索尔大祭司有理有据，其他精灵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众目睽睽之下，克洛帝娅取下发间的精灵皇冠，捧在手里。她忍不住想，对精灵族来说，难道精灵皇冠的归属，要胜过女皇的逝世吗？

这是一顶水晶与圣银交织而成的皇冠，中间镶嵌着一颗浅绿色宝石，散发着强烈的生机。

这颗宝石是精灵族的镇族之宝，颜色会随它其中储存的能量变化。宝石储能圆满时，颜色是极深的翡翠绿，能量枯竭时，会变成纯白色。它会自动吸收游离的生命能量，如果在精灵皇族手中，回复速度会更快。

克洛帝娅环视一圈，所有人都紧盯着她手中的皇冠，除了克洛帝娅身后的司青颜。

他仿佛在看远方那些漂浮的银色光点，神色倥偬。

“哥哥，我宁愿是你。”

克洛帝娅转身，轻轻把皇冠戴在司青颜头上。

司青颜迟疑，见克洛帝娅神色坚决，就没有拒绝。

等克洛帝娅成年，再把皇冠还给她。现在的形势有些复杂，怀璧其罪，克洛帝娅没有精灵皇冠，反而要安全一些。

所有精灵都盯着司青颜的头看。

这一瞬，生命宝石大放光芒。其中气息与司青颜的血液互相呼应，融合成一种奇异的能量。

司青颜身上出现一层华丽的银色甲胄，轻便优雅。他头上的皇冠也随之变成了头盔。

沉重而圣洁的气息流转，所有精灵都本能跪下来。

他们仰着头，看着坐在王座上俊美如神袛的少年，莫名落泪。

心中涌起无端的喜悦，以及，极致的尊崇。

一旦有反抗的念头，全身的血液顷刻间化成大山，把所有力量压制得死死的。不留半点违逆的机会。

血脉的力量再度重归精灵族中。

精灵族崇尚血脉至上，皇族最尊贵，其次是诞生自生命之树上的纯血精灵贵族，以及纯血的后代。经过繁衍后，大部分精灵天赋不如纯血，成为精灵族中的平民，更有一部分来自精灵与其他种族混血而生的奴隶。比如黑暗精灵。

皇族力量近几代衰弱下去，贵族发展起来。这一刻，他们再度想起被血脉支配的恐惧。这种恐惧，深植于骨髓。那是一代又一代的繁衍中，来自先辈的传承。

只有血脉极其尊贵的皇族血脉能激活精灵皇冠的第二种形态，就连女皇都不能。

难道这是生命之树的意志吗？

难道精灵族的大权世代只能属于皇族吗？

有些精灵为精灵族新生的皇者而喜悦，有些精灵并不甘心。

他们遥望着司青颜的身影，仿佛看到了昔年的精灵女皇。他只是初生就有这样强的血脉，并不弱于精灵女皇，甚至，尤有甚之，成年后，他又会如何强大？

让这样的精灵继承女皇的位置，究竟会给精灵族带来怎样的变化？

“菲尔墨斯臣服于精灵王。”菲尔墨斯第一个俯首，扣头，献上忠诚。

她身后无数自战场归来的精灵族附从，齐声道：

“愿臣服于精灵王。”

索尔大祭司悄悄抬头，正好与司青颜对视。

四目相对，司青颜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索尔大祭司打了个寒噤。

血色王座上的少年精灵眸中残余一层浅浅的血色，带着冰冷的恶意，时刻欲择人而噬，也许他不是真正的精灵，而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怪物。

“索尔愿臣服于精灵王。”

索尔大祭司决定识时务一些，反正也就嘴上说说，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其实这样对他来说并非没有好处。

总归精灵皇冠没有留在克洛帝娅手里，也没被菲尔墨斯拿去。

成千上万精灵述出忠诚，深深拜下，额头平贴地面，念出誓愿忠诚的祝福语。其中不乏有真心臣服者，他们的语言汇聚后生出奇异的力量，被司青颜头上的皇冠所接收。

这一刻，司青颜与克洛帝娅共享荣耀。

“这是王上的宫殿。”

菲尔墨斯带司青颜去以前精灵女皇住的地方。

那是一座用银色巨石建造的宫殿，古朴而华丽，有种沧桑的历史感。殿外种满鲜红欲滴的玫瑰花。

这些玫瑰花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美丽无害。乌黑的刺隐藏在绿色叶片下，不少巴掌大小的小妖精扇着翅膀向司青颜鞠躬行礼。

克洛帝娅这时没有被司青颜抱着了。她想自己走，就被司青颜牵着，和他一起走进精灵皇族所居的殿宇。

以前克洛帝娅也住在这里，她专属的房间依然如故。浅绿色的房间内设有藤蔓编程的床，风铃草挂在窗边，被风吹过的时候，它会发出清脆悠扬的乐声。

“克洛帝娅，睡一会。”

司青颜坐在克洛帝娅房内的藤椅上，内有柔软的垫子，十分舒适。

克洛帝娅没爬到床上去，在藤椅上找了个位置，握着司青颜的袖子，小心翼翼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

她已经很久没睡觉了。

依然和以前一样，睡着后常常落泪，不时抽噎。

菲尔墨斯就站在司青颜身侧，半低着头，将克洛帝娅的样子收入眸中。

小公主很好，如果她的天赋没有被毁，也许精灵女皇不会走到这一步。

见现任精灵王眼底的纵容，菲尔墨斯又觉得现在这样还不算太糟。

现在皇冠的第二形态已经被司青颜收起来了。它看起来就像一顶普通冠冕。然而它象征着精灵族的无上权柄。

“我需要知道一些与战场有关的事。”

清冷的声音直接传入菲尔墨斯耳中。

菲尔墨斯却想起她之前感到生命之树下看到的景象。他那时笑意不入眼底，似讥似嘲，问索尔大祭司他们有没有吃饭。想来是战斗过，索尔大祭司没占到什么便宜。不然他那只老狐狸也不会让步。

现在这位突然继任的精灵王，看起来并不是个简单角色。

房内一片寂静，偶有风铃草的声音响起。

克洛帝娅似浅眠，把司青颜的袖子抓成一团。

司青颜身上浮现一道光影，实化成司青颜的模样，而另一个司青颜还坐在藤椅上，轻轻拍打克洛帝娅因啜泣而颤栗的身体。

菲尔墨斯心中一凛，跟司青颜离开房间。

她悄悄回头，藤椅上的司青颜正好抬眸，眼神似探究，似警告。菲尔墨斯快步离开房间，跟上司青颜。

她仍在想，两具身体看起来都是真的，气息也完全意志，而他没有念任何咒语，看起来应该不是分……身术，他是怎么做到的？真让人看不明白。

“如今形势如何？”司青颜在外面的会客厅与菲尔墨斯交流。

“并不算好。”菲尔墨斯沉吟两秒，说道：

“女皇陛下虽然毁掉了空间通道，魔族手中有我们这个世界的位面坐标，下一次入侵，不知道他们会选什么地方。他们有备而来，而我们却无法防范的面面俱到，这很危险。”

“当然，也有好处。”

“如今凛冬要塞仍然留有大量魔族，他们没有支援，希望联军会组织征伐，彻底将他们消灭在亚赛罗大陆上。”

“也许消灭的这部分魔族，能减轻我们未来的压力。”

“魔族有什么特点？”司青颜虽然知道一些，但并不详尽。女皇离开得太匆忙，她传给司青颜的东西大多与法术有关。

“魔族有很多种，他们可能来自深渊，力量非常邪恶，其中包含着很多种类，如最低等的魅魔，信仰蜘蛛女王的卓尔，长得像大眼珠子的邪眼，还有尸语者、毁灭者、杀戮者、刀锋女王等高阶魔物。”

“只要生命宝石还在，魔族就是不死的。这一点，非常棘手。暂时只有精灵族能在精灵皇冠的加持下，不惧消耗的攻击生命宝石所在的高塔。”

“一般成年期的精灵族有半元素化身体的能力，只要精灵皇冠中能量足够，半元素形态的精灵就不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