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想要两边讨好,故意扬声将唐欣说成了宁安的夫人,心中沾沾自喜——如此一来,太子那边是应付过去了,而她也帮雷庄主隐瞒了那个女人和画像中女人相像的事实,甩脱了那女人是太子妃的嫌疑,也撇清了山庄的关系。
就是嘛……不知道为什么庄主就是不让说,那好命的女人明明就是宁安的妻,本来就和太子妃八竿子打不着关系。那画像上的人,除了一张脸有些像以外,浑身上下哪有一处像了?反正她是没看出那农家女有半点画像中太子妃的贵气。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但气质是模仿不来的!
然而,她一番话说完,话音刚落,空气就突然凝滞了下来。
雷峥心里一突,暗叹这婢女说错了话。
惊雷山庄多年不与外面接触,他还算好,但这里的下人都不太清楚江湖的形势,根本不知道宁安和齐天佑之间的恩怨……这两位都是少年成名,年纪相当,争强好胜的心还没完全落下,就在比试中结了梁子,越往后就越是针锋相对,到最后还是这位威名传遍江湖的小魔头更胜一筹。
以前他一直以为宁安兄弟是不想惹事生非,才处处躲着避着,没想到是憋了个大的,直接和齐天佑抢女人?
雷峥心里唏嘘不已,暗叹自己真是老了,想不到还有这一出。
不过,宁安既然有恩于他,他必定要替宁安办点事儿的。虽然宁安没提唐欣就是太子妃这出,但实际情况他也猜得十成十,不就是一出三角恋么?如果宁安老弟在这里,也肯定是不希望太子找到他夫人的,他就算拦不下人,也要赶紧把人转移掉……但齐天佑一双眼睛还在盯着呢,情势太不利了……
“宁安的……夫人?”
庭院中,与雷峥相对的冰冷男子轻轻阖目,喃喃自语着,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又渐渐带了一抹柔和,看呆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几个婢女。
依照刚才那婢女所说,他差点还真以为她在哪儿给自己找了个“夫人”。直到她说那“夫人”怀了孩子,他的心才稍稍落地。
所料不错,她就躲在这里。
还好,还算是不亏待自己,没到处涉险,没落得太狼狈。如果是乔庄改扮之后,特意掩人耳目悄悄来到这种隐世之地,那她一定没有寻死觅活的想法,或许真是有很重要的事,必须避着他吧。
知道她在这里,他反倒不敢让人挨个院子的搜,生怕留下不好的印象。一拂袖,让青衣营出队列的人都停下,脚步一掠,不声不响地往里院而去。
无人敢拦。
雷峥只见到一抹残影飞过,面前的人就不见了踪影,可见太子殿下的武功造诣。他心下发怵,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带了人往院子里追,看见齐天佑远远地走,却又不敢叫住,只悄悄让属下去叫唐欣姑娘往后门离开。
殊不知,所有的话语,都逃不过内力深厚之人的耳。
……
当一个小小的侍女悄悄单出,走向唐欣所在的偏僻院子,一面左顾右盼着,一面伸手悄悄去敲门时,才刚刚说了个“唐”字,背后一道冷厉的气息忽然袭来,就被人点了穴。
齐天佑不想有任何人打扰唐欣休息,没让她出声便提前制止,自己却轻轻推开门。
手掌刚一覆在门上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些许不对。门没有从内锁死,是虚掩着的。而她的生活习惯他全都了解,平日里若不是非常信任的安全住所,只要可能有生人,她在睡觉的时候都会非常警惕的将门从内拴好,而现在她怀着孕,自然是更为小心……
木门悄无声息的被推开,除了屏风后的床以外,屋内的摆饰一览无余。墙上挂着弓箭和一些铁器,桌上也放了许多小玩意,但都摆放得十分整齐,正是她一贯的风格。
只是,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气,甚至没有一丝呼吸声。
其实在进屋的那一瞬间,不用绕到屏风后查看床上,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没有人,没有她的内息。她悄无声息的走了,或许连雷峥都不知晓。
是因为听见了他带人进来的动静么?
齐天佑静静站在门口,有些沉重的脚步,甚至不敢迈入房中。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发间的幽香,甚至他能隐隐猜出,她刚走不久。
就这么不待见他么?
这时,雷峥和他的随从们也发现跟丢了人,心道不对,往唐欣院子里跑来。果真见齐天佑一桩雕塑般站在洞开的门外,心头一惊。
“太子殿下怎么跑到这么个偏僻院子里来了?都说了那不是太子妃……”雷峥额头上沁出了汗珠,似乎没见唐欣的人影,特意往里看了一眼,就呆住了,“人呢?”
宁安兄弟特意拖他照顾的那个漂亮姑娘,哪儿去了?
不顾还在门口发呆的太子殿下,雷峥夺门而入,往屏风后瞧了瞧,确定唐欣真没躲在里面,又无头苍蝇似的回身,看见了桌上压着的厚厚一叠银票,瞪大了双眼,
他是帮她采购了一些铁器,举手之劳而已,也用不了几个钱,以宁安兄弟的恩情,再多他也是给得起的,这小姑娘怎么这么见外呢……
不过看到桌上的银票,雷峥也算舒了口气,这说明唐欣的走是早有准备的,充分料理好了所有事,虽然是个不告而别,但好歹不是被挟走的。
那丫头也是个鬼精的,怕不是早就以什么途径知道太子突然驾临,不用他的通知,先一步逃走了吧?
想到这里,雷峥的心情就缓和了不少,脸上逐渐带了一抹笑意,这下人不在,他就更好推脱了:“太子殿下,您也看到了,我山庄里真没您要找的人,不信你大可以搜。”
齐天佑的目光却落在了桌上那叠厚厚的银票上。只一眼,就能看出,估计她除了路费以外,带出来的所有银票都在这里了。
他心下一沉。
唐欣行事向来懂分寸,喜欢讲一切拿捏得刚刚好,不会做自断退路的事。把所有银票都拿了出来,手头上不剩半点余钱,不管去哪都是不够的。除非——她不去任何或繁华或荒芜的城镇,而是奔向了无人处的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