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泽想得差不多,张小白目前确实处在对事业的迷茫期。
做人和做神仙是不一样的,做神仙时心无挂碍,可以专注做自己想做的事,可做了人不同,他在青楼长大,自然而然对青楼女子产生了几分怜悯同情,他入了定北侯府,知道孟家世代守边的责任,他去了边关,见到战争的残酷和百姓的疾苦,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已经没办法做个心无挂碍一辈子在灶房打转的普通厨子了。
如果没有回来奔丧,他这会儿可能不会感到迷茫,按部就班顺着孟觉给他安排的路走,做个镇守边关的武将,手里有了些话语权再试着上书一二,实在没法改变青楼现状的话也能尽力去做些能办到的事情,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更多,这少年觉得自己心头挂着很多事情,有很多烦恼,但在秦泽看来,这个小孩简直就像是一张白纸。
秦泽以前觉得自己喜欢这种,喜欢那种,总之可博爱可杂食了,遇到张小白之后就明白了,他想那么多没有用,遇到这个人,这个人身上的任何一个点他都喜欢,而且越挖掘越兴奋,至于别人身上也有和小白一样的优点……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秦泽轻而易举地破解了少年的迷茫,先是为他阐述了一通青楼存在的必要性和不必要性,再从青楼这个行当的各种潜规则谈起,让张小白明白了自己原先有过的那些想法有多粗浅,连带着李文佳和顾川都下意识地听了起来。
张小白越听越心惊,他以前从未想过那些被亲人买卖进来的可怜女子背后竟然能牵扯到这么多东西,女子地位低下,是因为农耕需要壮年劳力,而女子成年后出嫁更让她和原本的家庭存在隔阂,“女孩是替别人家养的”,“出嫁之前多做做事”,“养女胳膊肘往外拐,养儿才能防老”,嫁到别人家之后,女子也没能成为别人家的人,花了彩礼聘进门,导致这更像是一种买卖关系,一个陌生个体进了另一个群体里受到排挤是正常的,而婆家一旦遇到钱财难关,就会想起那笔花出去的彩礼钱,想到再把人卖出去渡过难关就是一件很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秦泽以前没事就琢磨这玩意儿,思想境界特别高,他其实内心深处一直觉得人都是平等的,他是凌驾在人之上的,男人女人都是可以做事的,把一半的劳动力放置不管简直就是谋杀,他虽然是二三百年前的人了,但乱世出奇葩,他见过死了丈夫的寡妇继续经商,生意反而越做越大,也有父兄被土匪杀死,散尽家财组织流民上山剿匪,被拥戴成为女大王的,女扮男装做谋士被揭穿后索性直接娶了几个男妻的,他从来不小看女子。
李文佳和顾川听得恍恍惚惚,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真这么想,还是就说来哄哄孩子的,要是真这么想……卧槽还真是不敢想!
张小白并不知道以后的历史里会有今天这场生辰宴的大部分内容记载,作者顾川,这个职业纨绔被后世历史学家认证为宝藏史官,今天的这场谈话又被称之为正阳之议。
严格来说,秦泽并不是为了解放女性劳动力开始进行的社会变革,而是社会变革需要女性劳动力,如今的大楚王朝处在一个很奇怪的节点,从农耕社会开始转型,如果没有秦泽来插一杠子,按照正常的小说世界发展,等孟廉秦澜两个造作一场之后,这个国富兵不强又制度腐朽的王朝就会淹没在兵灾里,一个乱世结束又重归农耕。
秦泽说的那些有一半是用来哄张小白的,他真正的想法是……好吧,也许后世的历史书里会简练地形容他想开启工业革命,建立一个富强的工业帝国,但这会儿秦泽的想法也是模糊的,他只是想把大量闲置的劳动力派上用场。
在这么宏大的主题面前,解放色情业好像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但这件事做起来还真的不简单,已知人最古老的行业有两样,妓子和杀手,这也代表着人的两大,杀死对手获取利益,占有女人得到快乐,杀手组织起来就成了军队,而妓子成了规模,背后就有无数想从妓子身上获利的人,一刀切固然容易,但反弹起来也会具有相当的杀伤力,秦泽诈得很,早就想好了法子来的。
张小白起初只是不太高兴留在上京城里做官,这会儿被秦泽说得热血上涌,立刻就觉得能跟在秦泽身边学习做事真是一项大恩典!他如今这个年纪去边关也没法独立带兵,起到的作用很小,如果在殿下身边深造几年,到时候能做的事情肯定比现在多得多。
秦泽很满意,张小白也很高兴,一下子宾主尽欢。
隔日早朝,秦泽轻轻巧巧宣布了一条引起轩然大波的规定,他老人家觉得最近官员做事效率下降,因为去楚楚巷时遇到不少官员,他觉得肯定是因为官员狎妓的原因,所以往后官员不得狎妓了,违者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