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花街柳巷,便是指青楼妓馆通常扎堆开在一个地方,一来方便客人寻欢,二来是官府便于管理,也正是因为这个,青楼里的竞争相当激烈。
软玉楼的老鸨苏娘子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她每年会定期购买一批外地美妓上新,花大价钱请人来教导妓子琴棋书画,又将软玉楼的妓子分为三等,一等名妓只许卖艺,与富贵公子周旋敛财,这也是最挣钱的一等,二等妓子卖艺也卖身,白日在楼下大堂歌舞助兴,晚上开张接客,这是软玉楼里最稳定的生意,最末一等就是不卖艺只卖身的,堂上挂了红牌,接待往来行脚商人,价钱不贵,挣个口碑。
上京城的青楼聚集地有个颇为好听的名字,叫做楚楚巷,分东西二区,分别开在上京城东和城西,西区价贱,东区楚楚巷才是真正的销金窟,软玉楼就是东区楚楚巷里的翘楚,和软玉楼齐名的青楼只有三家,楚人馆,玉霞阁,还有一家温风楼,当然,有实质竞争的只有楚人馆和玉霞阁,温风楼是小倌馆,卖的是男色,与软玉楼的利益无关。
楚楚巷地方不大,谁家客人多了谁家客人就几个,但各家有各家的看家本事,软玉楼主打才艺,楚人馆卖弄风情,玉霞阁的妓子多为官妓,客流不同,也从来没有哪家逼死哪家的情况,但最近小半个月以来,不光楚人馆很少开张,就连有官妓购买渠道的玉霞阁都遇了冷。
要知道这个季节正是官府发卖官妓的时候,玉霞阁才花了大价钱买了四个美貌官妓,甚至有一家原户部尚书的女儿,才十五岁,去年家里满京城挑选青年才俊,如今流落风尘,是正儿八经的落难贵女,玉霞阁不是软玉楼,有钱就能一亲芳泽,就这,这位身价一万两银子的大小姐来了有四天,都还没开张。
玉霞阁的老鸨周妈妈实在坐不住了,一早就让她娘家弟弟周雄去软玉楼打听,这几天楼子里不开张,姑娘们也都懒懒散散闭着门,不料周雄刚走没多久就有人登门,是个二十来岁的小郎君,长得一般,看着也很老实,却是玉霞阁的常客。
几年前这小郎君年岁更小,跟本家两个哥哥来喝花酒见世面,对当时正红的素玉姑娘一见钟情,青楼里的钟情本是笑话,素玉原本也只当逗个乐子,但一晃四年过去,昔日一掷千金的贵客早就散了个干净,唯有这个小郎君隔三差五仍来看她,楼里那么多年轻美貌的姑娘都视而不见,时日长了,这些姑娘倒也看明白了,都开玩笑管这小郎君叫姐夫。
小郎君手里提着个大大的食盒,平时他带什么东西除了专门送给素玉的,其他都是随手散了给素玉做人情,这会儿没肯散,食盒提在手里,脸红红的,交了十两银子的见面钱,周妈妈也习惯了,抬抬手让他上去。
素玉早就不红了,不红的姑娘连单间都没有,平时睡通铺,有客人才去专门的花房待客,但因为有个细水长流的小郎君常来送些银钱,素玉现在还住在二楼的单间里,有个丫鬟小绿伺候着。
这小郎君姓刘,叫做刘开元,家里是做丝绸生意的,上京的商户里也算一号,素玉昨晚没客,正坐在镜前梳妆,这时候是不给人进房的,刘开元等了片刻有点急,在门口喊道“玉儿,我不进去,我给你带了些吃食,你让小绿出来拿,冷了就不好吃了!”
素玉没理他,把妆画完又细细打理了头发,才披上外衣来开门,见到刘开元心里就有些欣喜,却还是端着,冷哼一声道“小郎君可是厌了我,出去跑了一趟商,回来就大吼大叫,下次是不是要踹门了?”
刘开元连忙摇头,又讨好地把食盒捧起来,脸上笑笑的,“玉儿别生气,你看我刚回来,才见了爹娘就来见你,这是我在软玉楼……”
听见软玉楼三个字,素玉的脸色就变了,刘开元来玉霞阁从来不点别人,她也为这个得意,觉得自己一个官妓哪怕一辈子就这样了,至少还有一段真挚的感情,可刘开元在玉霞阁不点姑娘,在别的青楼难道也做君子?
刘开元本是个钢铁直男,谈了四年感情已经学会看素玉脸色,顿时慌了,立刻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经过软玉楼的时候,闻见里面的香气,听人说软玉楼换了新厨子,手艺比万象楼的御派师傅都好,我让人进去打了包,过来跟你一起吃。”
素玉这才高兴了,抿着唇给了刘开元一个笑,把人让进房来,刘开元没让小绿伺候,自己殷勤地把食盒里几样菜肴端出来,把一盘糕点放在素玉手边上,这菜原本隔着食盒就有些隐香传来,只是刘开元出去跑了三个月的商,和素玉见面正是情浓,谁也没注意,这会儿食盒打开,菜肴上桌,奇异的香气满溢出来,两人面面相觑,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