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贫嘴～” </p>

我俩沿着水库边走了一会儿，发现皆是野地，没有蚌坡，没有晒银滩，没有采珠人。别说有人采珠，一丝人迹也无。 </p>

“唔……皇城以外，竟是这般荒无人烟。”我嘟起嘴，觉得白跑一趟。 </p>

薛莫皟拿着芦苇杆，打着黄草开路：“偷偷来捞蚌采珠的，定是夜晚了来，白日里都不敢的。因这珍珠从来禁民私采，都是官办。话说回来，你寻采珠人作甚？” </p>

“大公主对我说过，皇翁翁离宫那年，和她有一桩秘密，跟什么采珠人有关。” </p>

薛莫皟扑哧一笑：“那一年，她才四五岁。能有什么真正的秘密？该都是哄她的，这你也信。” </p>

我看着他的眼睛：“采珍珠都是官办？那就是说「采珠人」是份正经职业了？” </p>

他的眼波在我眉眼处流转：“着实如此，朝廷有专门的采珠局呀。庶民一旦加入，终身不可退出，若是私逃，则按逃兵一样论处了。” </p>

我蹙着眉心：“我怎么从未听过采珠局？” </p>

“只是「将作监」底下一个极小的部门，也并不直接管辖，常分属于地方上，多是沿河沿海地区。那些地方土地稀少贫瘠，粮食不易种，所以许多百姓只有这一条路，就是替官府下河下海，潜水采珠，以珠易米。” </p>

我点头：“原来隶属于工部。工部的奏折，倒是最少的。”又笑看向他，玩笑道：“尚书侍郎总管着六部，这底下的事，就连家中的小公子也颇懂门道啊！” </p>

他嘚瑟的眨了眨眼：“别老说杂事，说说你我。” </p>

“你我有什么好说的？” </p>

“我虽不参加科考，但争取能在羽林卫早日立下功劳，从「郎将」升为「中郎将」。这样，凡都督应该会满意一些。” </p>

我尬笑起来：“你这是？” </p>

他口气认真：“你明白我的意思。听闻早前念家三公子一心从商，又身为庶子，凡都督和苏内司并不满意。即使太后提过，也是作罢，到最后只将你堂叔家的小姐许给了他……” </p>

“别说了。”我打断了他：“我并不想提这些，也没有再想过婚姻之事。” </p>

已从水库绕了半圈回来，我甩腿上了马：“回吧，再晚一些，怕是有山中狼出没。” </p>

他吁出一口气，跟上我的马：“既然你心里还有道坎儿，那我就慢慢陪你度过去。” </p>

我无言，只任冷风乱鬓云。 </p>

翌日闻讯，从洛阳掳来的刘鳄奴幼子被送进了掖庭。 </p>

得皇上授命，我前去见一见这垂髫小儿，看能否查问出什么，一并将所了解的情况复命于他。 </p>

掖庭深幽，久不来此，只觉氛围令人窒息。在永巷与暴室之间的一处小院前住了步子，领头的宦官礼敬道：“凡尚书，这里便是了。” </p>

还未入门，就有一股浓郁的霉味夹杂着恶臭扑来，我不由得掩了掩鼻。 </p>

宦官一边将我往里引一边笑道：“这掖庭宫属于老宫址，排水道老化破旧，一逢雨雪的天，往往反渗水入屋，所以潮气大了些。我着人给您拿个手炉来，添些香料，好使您舒坦些。” </p>

我点头：“有劳了。” </p>

这院子极小，十几步就入了堂屋，宦官们将干净的软垫铺于叠席上：“您坐，小的去去就来。” </p>

我瞧着这破屋寒舍，陈设皆是旧式样儿。木材上的漆尽数掉了，案几上一只粗瓷茶壶，发乌的壶口儿缺了一块，像是豁嘴的人。 </p>

一名仆妇推着一个虎头大耳的小子从内室走出来，再按着他跪地行礼。 </p>

这孩子极不耐烦，好似对谁都怒气冲冲，吵嚷着：“别推我，别推我，你们这些贼人！” </p>

我遂笑道：“好一个强悍性子！简直与我当初被抓进宫一样，都这么不情不愿。” </p>

他抬起眼睛，性子使然再加眼睛又大，像是在瞪着我一般：“你也是被抓进来的？” </p>

我撇了撇嘴：“是呀，简直是顺着捆来横着拴，五花大绑吊在二梁上！再皮鞭子沾凉水，狠狠一顿抽，我到现在都恼火的紧！” </p>

身旁的宫女们发出一阵忍俊不禁的笑。 </p>

这小子一抬眉毛，虽气呼呼的但也有点怕了，不过嘴还是硬的：“你既恼火，为何不去报仇，来见我作甚？” </p>

我带上得意表情：“当然是报过仇了！当时抓我进来的人，一个发配到煤山挖煤，如今已染成了昆仑奴。一个剃光了头发给寺庙当灯。还有一个砍去小腿，叫他学唱侏儒戏去了！” </p>

他把嘴张的圆圆：“哇～～，还能有这么痛快的事！” </p>

我夸张的点着头：“所以啊！主要是我太过聪明，明白道理！来也来了，靠自己是出不去的，不妨就先留下好好表现，有什么想法，给自己计划着！” </p>

我蹲下来，将袖中的两块梅肉递给他：“我看你啊，是跟姐姐一样的人。所以听说你被抓来了，就来看看，倒觉得挺合缘分。只是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相信姐姐了。” </p>

这时宦官从外面入来，将手炉呈给我。 </p>

我接过捧在手里，咝哈道：“真暖和呀。”又见他衣衫单薄，鼻孔下流着一点鼻水，便把手炉放进他怀里：“来，你也暖暖。还穿着晚秋时节的单袄，这些人就冻着你啊。” </p>

他捂紧了手炉：“以前下雪天也是从不知冷的……不知怎地，这几日老想把头和手往衣裳里缩。” </p>

我哈哈笑道：“这是冻透了，肯定也没吃好。行了，姐姐刚才说的你好好想想，回头有时间了，带炙羊肉给你吃。” </p>

我做势起身，刚走到堂屋外，就听他一句：“姐姐，我现在就想吃。” </p>

我嘴角一牵，满意的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