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来京了,但我一开始并没有认出你,并不知道你就是那个我曾念叨千百次的人。后来和你闹了架,阿娘来训话,顽笑里说了一句——‘两个小冤孽,幸亏没把你们两个塞一个瓮缸里,要不然还要从阳间打到地府去不成。’”
听到这,我如吸了一口花蜜,咯咯的笑了两声。
他接着说:“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凡玉菟小娘子就是我患难与共的那个人啊。可是后来你跟念奕安好了,我是又气又酸,我想着明明咱俩才有更紧密的连接,有更深的宿命交缠,你怎能跑去别人身边了呢!”
“再往后,我探得了长辈们的意思,知道你早晚是我的妻,我心里的一个结这才通了。给晋王和国舅赐婚的那一天,陈硕还出来插了一杠子,当真叫我嫌恶的不行。再说那薛莫皟,既然你与我解释了,我便也打算不计较了,男子家挨了妻子一刀就挨了吧,虽说确实是伤着我了。”
我抚了抚他的伤臂,然后躺到了他另一侧的臂弯里,继续听他说。
“你坠了楼,闻听了对那元氏的审问,得知是她拿念奕安对你撺掇暗示了一番,迫使的你心绪大乱、举动失常,我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了一阵子。但我坚信你是会醒的,和我有了婚书就一定会醒,因为咱俩是注定在一起的祭祀小羊,同生同死,这份宿命的力量比旁的都大!”
“嗐,小菟,其实这些话我原本不打算说的……”
我抬眸:“为什么不打算说?是因为男子家好面子,觉得说出来像女子么?”
他眨了下眼皮,默认了。
“那为什么现在又说了?”
他面颊一抖,有泪水在内奔突翻涌:“因为我难受呀……”
他侧了侧身,紧紧的搂住我。
然后两个原本的祭祀小羊就相拥着流了一场痛泪。
今年的八月初八成了万寿节。
我特意吩咐了不必大办,也无需百官同贺,只是亲近之人在一起小聚了便好。
热闹喜庆的晚宴结束,太后搂着我叹了口气:“菟儿,为娘最怕给你过生儿了。前年你出走,去年你坠楼,好歹今年是顺顺当当安安稳稳的过完了。”
我和她一起走到万春殿外,站在高阶上看天上的明月。
我伸手托举这弯玉轮,喃喃道:“又快八月十五了,可是大铁牛舅舅不能回来团圆,他正在江南与舅母徜徉水乡呢,真好。”
太后的笑脸一扭,月华衬着她白瓷般的肌肤,眸里装满了晴夜的星星,“怎么听你这语气,有点伤怀呢?”
我嘬着嘴笑笑:“舅舅没能娶怜娃姐姐过门,心里一直难受着。所幸舅母大度,对于舅舅不时探望怜娃的举动并没有说什么。这一回怜娃蒙难,不知舅舅知道了作何感想,又有多酸楚。”
太后说:“你舅母大度,是因为你舅舅处理得宜,分寸得当。他如此勤勉之人,愿意告假带舅母游山水,这也是他对她的回馈。叫他多玩玩吧,你这个小舅舅打小就一心里装着别人,难得叫自己享乐一回。”
我轻声说:“阿娘,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最起码我现在好好的站在这里,而不是被封进了瓮缸中。”
她长长的吸了口气抱住我:“小宝儿,这个谢字叫娘心里一暖啊。你也是头一回感谢娘,既然明白了娘是一心护着你的,这就好啊。”
我靠近了她怀里,轻声泠泠:“可是您害死了小宝儿的爹爹。”
她的身子震了一下,但她还是坚持说:“没有的事。我就知你又听了旁人的闲言碎语。听话啊,相信娘,也要相信哥哥。这世上咱们三个是最亲的了。”
我把脸深深的埋入她的衣裳,嗅着特属于娘的心口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