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穹。天色一片暗蓝,与那半红的天穹形成色彩上的鲜明对比。此刻,寒夜边境,万妖之森的一个角落里。
风,阴冷的风,狂躁的风,自天穹中而来,朝着未知处而去。它席卷着,也在刮动着,却动摇不了森林上空的一片片黑云。
万妖之森何其辽阔,这小小的角落里凭空多了一座高山,却显得很是平常,除了惊扰了一些妖兽,对于这里的妖兽们,几乎造成不了任何太过巨大的影响。
腐朽与破败的气息,在这片林宇之中弥漫着。邙山上空的天穹,已然是漆黑一片,黑色的雾霭,将山体围绕,此刻若有人站于山外,定会感到胆战心惊。
这座山,连同它的一切,都死气沉沉。那是一种沉闷,沉闷的让人感到可怕。那是一种压抑,足以让心境不高的修士立刻崩溃。
这座山,立在这里,一片死寂。但是如果你选择走进雾霭中,就等于选择了死亡。那雾霭中,是凶残的魂灵,他们经历了人世最大的不公,已然从本质上改变。
“黑暗与黎明,
你我同是颠倒的清醒与寂寥。
那是记忆的繁花,
盛开在子夜的欢溺 ,
我们各自手执一盏零星的孤灯,
行走在如此的永夜之中………”
邙山之巅,白夜站在干裂的地面上,他的面前,是一片坟墓。一片,没有主人的坟墓。十年前的一战,太过惨烈,白骨森森,根本无法辨识真正的主人。
此刻的的白夜,嘴唇嗡动,轻声吟诵着,吟诵着二代杀帝留下的诗篇。
现在,他突然有些别样的理解,这感觉或许与当初二代杀帝的初衷不符,但是,这就是这篇道诗给予他的启迪。
人,生则如雨,生于天,亡于地。此为一生,亦为轮回。当你自黑暗中降临,那份面对黎明时的心情,该是沉眠之后的大梦初醒,还是归向光明的雀跃?
轮转循环的迷蒙雾霭之中,什么才是指引你前行的一盏灯?这盏灯,很多人找到了,很多人没有。
然而很多人没有灯,却走出了那片雾霭,很多人有灯,却陷入永恒的沉沦。
…………
伸手,结印,祭旗。
白夜默默的完成这一套程序,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当阴冷的山风再次划过他的脸颊,邙山的一切,变了。
一块块枯骨,自坟墓之中飘飞而出。白夜紧闭双眼,重瞳之中却是散发出强盛的微芒。他在回忆,随心去回忆,回忆这一世,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周围的一切。
从奶奶、叔伯、婶婶到那段迷蒙岁月时候的玩伴,一张张熟悉的笑脸,在他的识海之中浮现,却是一闪而逝。
随着时间的推移,枯骨,越来越多地从土里飞出,在空中悬停。它们旋转着,黑色的气流,自腾空而起的四面骨旗之中涌现。
这气流将枯骨缭绕,在声似鬼泣的狂风中,点点枯黄的尘埃,自枯骨之上脱落。那是族人的骨骸在邙山的土壤中沉眠的痕迹,是岁月铭刻的旧痕。
红色的雾气,在白夜的印法之中再一次演化,出现。此刻的空气里,虽然还是弥漫着那令人压抑痛苦腐朽衰亡之息,但是却湿润了许多。
“夜行百鬼,黄昏诸神。”鬼哭一样的狂风中,白夜一声怒吼,抬起了胳膊,张口,露出一颗獠牙。两息过后,黑白二色的妖血,自他的两条胳膊之上淌落。
两行鲜血,滴在干裂的土地上。
道道恐怖无比的黑色纹路,在化为黑血的樊离妖血中,演化着,浮现着,而后烙印在邙山之巅。直到整座山的山顶,这片混乱的坟墓之土,浮现出一个微笑与痛哭的鬼脸。
这一刻,痛哭声、笑声、喊杀声、求饶声………通通响起,响彻在整个邙山之内,响彻在方圆十里的森林之中。
四杆白骨旗,疯狂地颤动着,一滴滴猩红的血液,旗杆之上滴落。血的甜腥味与腐臭味,充斥了整个邙山。
黑色的雾霭中,显化了无数身影。他们的身体亦真亦幻,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他们的眼神一片麻木。
他们,是邙山部落的族人。老弱病残、男人妇儒。他们走着,走在枯死的枫树间,走在干裂的土地上。
他们张大了嘴,发出无声的咆哮。整个场面,看起来无比的诡异与荒诞。一个个铁骑的身影显化在白骨残旗之下,他们的身体,同样亦真亦幻。
不同的是,他们只是骑乘着马匹,站在原地,而邙山的族人们,则是游走、狂奔,乃至于是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