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额不足
宋然微微一愣,他刚才只点了六十几块钱的外卖,怎么就余额不足了就算是最普通的工薪族,至少也有一两万的信用卡额度吧是不是银行系统出错了
他想不明白,只好重新下了一单,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只点了炸鸡排和珍珠奶茶,共计二十九块,总算下单成功了。
点完外卖之后,宋然放下手机,开始在屋里四处晃悠,试图了解一下原主人的生活。
这套房子是八九十年代的装修风格,赭红色的土气实木家具,墙上挂着一幅发黄的风景月历,水磨石地板上积了厚厚一层灰,茶几上堆满了陈年累月的外卖盒子和空酒瓶,散发出一股馊臭味。
“这么看来,我以前也不算太邋遢。”宋然摸了摸下巴。
客厅只有茶几、沙发和一台旧电视,两间卧室一间锁着,另一间乱七八糟,宋然翻箱倒柜了半个钟头,最后从床底翻出一个积满灰尘的月饼盒子,里面是一大叠证件:身份证、房产证、户口簿、毕业证、工资条应有尽有。
“找到了”宋然心中一喜,扯了个垫子坐在地板上,慢慢翻着那叠证件。
身份证上的年轻人呆呆望着镜头,额头翘起一小撮头发,看起来傻乎乎的,旁边写着“宋小然”三个字,江城本地人,现年二十二岁。
“宋小然哥们儿,咱俩就差一个字儿啊。”宋然挑了挑眉,难道就因为这个原因,阎罗王粗心大意勾错魂儿了
他随手把身份证扔到一旁,又继续翻看其他证件,半个小时之后,就把情况摸清了大半。
宋小然命不好,他爸是个小包工头,施工时掉下脚手架摔断了脖子,他妈伤心过度跳了楼,那时宋小然刚上高中,这套安置房就是他爸妈留给他的遗产。
爸妈去世之后,宋小然成绩一落千丈,只考了个很烂的大专,毕业后稀里糊涂找了家公司上班,每个月基本工资五千块,虽然有季度奖和年终奖,但他从来没有拿到过,之前他好像还在准备专升本,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半年前又放弃了。
宋然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那摞证件最下面,压着一大叠信用卡账单。
想起刚才那条“余额不足”的银行短信,宋然猛地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赶紧仔细翻起了那叠账单。
“限量版男士香水、限量版墨镜、鳄鱼皮钱包、白金袖扣宋小然买这些东西做什么”宋然翻着账单,深深蹙起了眉头。
宋小然似乎非常迷恋某个意大利品牌,花了很多钱购买这个牌子的东西,平心而论,这牌子确实不错,设计低调,实用性也强,宋然自己也很喜欢,他当总裁的时候非常繁忙,懒得花时间挑选衣帽鞋袜,基本固定买这个牌子,不少追求者发现了这点,经常送他这个牌子的礼物,甚至偷偷往他抽屉里塞。
但这个牌子并不便宜,一个钱包就要两三万,对宋小然这样的普通工薪族而言,实在太贵了。
而且,自己刚才翻箱倒柜的时候,也没看到什么钱包香水袖扣啊,难道变卖了
宋然想不明白,只好继续往下翻账单,看着看着,他的眉头蹙得更深了:“酒”
大半年前,差不多就是自己遭遇车祸那个时候,宋小然终于停止了疯狂购买奢侈品的傻逼行为,转而开始酗酒了。他买的酒只是普通的廉价白酒,但购买数量却十分惊人,几乎都是整箱购买,而且几天就能喝完一箱,简直就是不要命的喝法。
“唉,原来如此这么年轻,太可惜了。”宋然翻完了所有账单,大致猜到了怎么回事,不禁有些唏嘘。
根据这些账单看来,宋小然迷恋上了某个意大利奢侈品牌,短短一年多时间,他就刷爆了七张信用卡,共计欠了银行四十万,最后整个人都崩溃了,开始借酒浇愁,醉死在了浴缸里。
“用着几年前的旧手机,住着八十年代的老破小,刷信用卡买奢侈品哥们儿,你说你图啥呢不值啊。”宋然叹了口气,消费主义害死人呐。
他转念一想,又发起愁来,宋小然欠了银行四十万,这点钱对于过去的自己,自然算不了什么,可是对于现在的自己,却是一笔巨款了。
这套旧房子倒是能卖个百八十万的,可这是宋小然爸妈留下的唯一遗产,宋小然宁愿借酒浇愁都不肯卖房,说明他对这套房子很有感情,自己既然接管了他的人生,至少应该为他保留这套房子。
可是不卖房的话,去哪儿弄钱呢
宋然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向来不太看重金钱,觉得不过是账面数字而已,如今却忍不住开始怀念自己那些不限额的黑卡、股票、债券、大额存单,还有不记名的金条可是那些东西都放在宋家别墅的保险柜里,金融账户也不能用了,万一引起警方怀疑就麻烦了,毕竟自己已经成了“植物人”。
宋然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等着外卖,眼见天都快黑了,整个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外卖还没来。
他忽然想起手机扔在了外面客厅,连忙跑出去找到手机,这才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你好,我是送外卖的,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把外卖放在你门口了。”
宋然已经饿得不行了,赶紧开门拿外卖。
打开老旧的防盗门,外面是狭窄的楼梯间,一片昏昏暗暗,堆了很多纸箱子之类的破烂儿,但并没有什么外卖。
宋然疑惑地四下扫视,眼角忽然瞥到了什么,弯腰捡起一张小卡片:“佳佳炸鸡店”
那是一张巴掌大小的卡片,上面印着炸鸡店的电话和特色小吃,这种小卡片一般是贴在外卖包装袋上的,这么看来,外卖确实送到了,但有人把自己的外卖偷走了。
宋然眯了眯眼睛,春江小区是个老小区,他住的601就是顶楼了,偷外卖这种事情,一般都是顺手牵羊,除了外卖小哥之外,还有谁会上顶楼呢
宋然抬头望向对面,对面是一扇猪肝色的防盗门,上面歪歪扭扭贴着几张俗气的粉色小卡片,都是什么“玉指按摩”、“泰式推油”、“蚀骨”之类的。
宋然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些小卡片,这么看来,对门邻居是个楼凤
所谓“楼凤”,就是居民楼里的暗娼,打着按摩推油的名号,实际从事的却是卖淫的勾当,一般和当地混混恶霸们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普通人都不太愿意招惹她们。
饥肠辘辘的宋然只纠结了两秒钟,就在“息事宁人”和“捍卫外卖”之间,毅然选择了捍卫外卖那可是他刷爆了最后一张信用卡,买来的炸鸡排和珍珠奶茶啊
“砰砰砰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他敲了足足两分钟,那扇猪肝色的防盗门终于被一把拉开,而后是一个尖利的女高声:“哪个死鬼敲门啊赶着投胎吗妈了个逼的贱人,操你老母”
宋然根本插不进嘴,只能无语地望着眼前口沫横飞的女人,等她骂完。
这么冷的天气,女人却只穿了一件薄纱睡衣,大半个白花花的胸脯都露在外面,两片张张合合的薄唇涂得血红,睫毛刷得像苍蝇腿,她应该也就三十七八岁,模样还算漂亮,但经年累月的皮肉生意让她看起来几乎像四十多岁的半老徐娘。
女人骂了一会儿,见对方不还口,又怒道:“怎么,哑巴了老娘正做生意呢,你他妈敲什么门啊妈了个逼的。”
宋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礼貌:“大姐,我外卖丢了,你看见了吗”
女人瞪大了眼睛,似乎对“大姐”这个朴素的词汇非常不适应,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狠狠吐了口唾沫:“呸刚才老娘在做生意,谁他妈见过你的外卖啊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要是那个小杂种偷了你的外卖,你他妈上天台找他啊,尽管往死里打,打死我也不管,妈的个逼的”
小杂种宋然挑了挑眉,了然道:“是你儿子偷的”
那女人噎了噎,恶狠狠地瞪着宋然,似乎又想开始喷唾沫了,正在这时,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小凤,你在外面干嘛呢怎么还不进来”
女人翻了个白眼,低声骂道:“秒射的老东西,操他老母。”
然后她“砰”地一声,狠狠摔上了那扇猪肝色的防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