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羽重重喘了几口气,而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崩溃一般对宋然嘶吼道:“你装什么装有什么办法根本就没有办法咳咳咳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宋清霜厉声道:“你他妈说什么”
林飞羽死死咬着牙关,口腔里全是浓重的血腥味儿,浑身上下都阵阵剧痛,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伤到了哪些地方,但他知道自己今天没法离开这里了。
他重重喘着气,几乎用上了这辈子最精湛的演技,哑声嘶吼道:“宋小然,都怪你都怪你你这个灾星,你他妈很得意是不是看着我为你拼死拼活,你觉得很有成就感,是不是我他妈告诉你,都是假的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假的假的”
绝境之中,林飞羽仿佛疯子一样宣泄着所有的情绪,大吼道:“狗屁的恋人狗屁的情情爱爱我只是利用你而已你当初就被我骗得团团转,把手里的股份全都给了我,还让我白白操了那么久,每次都被我操得又哭又叫,完事儿了还要哄着我,哈哈哈哈,真是贱货,傻逼”
宋清霜怒吼道:“林飞羽,你疯了吗这种时候还说这种话”
林飞羽喘着粗气,完全恢复了他那种低俗出身的恶毒气质:“我操你妈,宋清霜你算老几反正都要死了,老子还不能说几句真心话了要不是担心你抢先从张海手里把这个贱货救走,把他操得服服帖帖的,然后合伙把我的股份弄回去,我他妈会来这种鬼地方还编出那些情情爱爱的狗屁故事,骗宋小然这个傻逼玩意儿”
这时,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宋清霜大吼道:“别管这个混蛋了,我们走”
宋然看了看面目狰狞的林飞羽,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宋清霜,而后狠狠咬了咬牙,俯身背起宋清霜,跌跌撞撞地往楼梯口跑去
林飞羽听着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死死攥紧了拳头,嘶吼道:“你们去死去死啊”
“轰隆轰隆”
随着阵阵巨响,无数乱七八糟的钢筋水泥轰然坍塌,林飞羽被死死压在沉重的水泥板下,胸腹间阵阵窒息般的剧痛,他能感觉到身下有些温热粘稠的液体渐渐弥漫开来,那是他的血。
他忽然再也忍不住了,崩溃一般哭喊道:“哥哥哥哥”
哥哥你快回来,哥哥我撒谎了,我是骗你的,我好害怕
他只哭喊了两声,就赶紧狠狠咬住了嘴唇,不能乱喊乱叫,万一哥哥听见了,万一哥哥心软了,万一哥哥回来了,那该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才把哥哥骗走,怎么能够功亏一篑
哥哥,千万别回来,千万别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陆续续的坍塌声才渐渐停止了,周围变得一片寂静,只有灰尘簌簌落下的声音,仿佛落雪一般轻柔,就像他十四岁的那个冬夜。
可是这次不同了,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把自己捡回去,再也不会给自己冲滚烫的甜牛奶,再也不会温柔地摸自己的头发哥哥走了,哥哥和宋清霜一起走了,自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这里。
自己死了,那个宋清霜会对哥哥好吗他既然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进来救哥哥,应该会对哥哥好的,他会好好地爱哥哥,他会亲吻哥哥,他会和哥哥林飞羽死死捏紧了拳头,他没法再想下去了。
他低低喘了口气,回忆着刚才撒的那些弥天大谎,那些谎言半真半假,应该没什么明显破绽,如果哥哥一直没有恢复记忆,自己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卑鄙小人,死了就死了;如果哥哥有一天恢复了记忆,自己就是个心机深沉阴险恶毒的白眼狼,死了也没什么打紧的。
以后的日子,哥哥会在葡萄架子下面喝碧螺春,会笨手笨脚地喂那只小白猫,会没大没小地和那个妹妹斗嘴,会背着周婆婆偷偷吃垃圾食品,还会温柔羞涩地和宋清霜温存,哥哥会平静祥和地度过一生,直到雪染双鬓。
或许很多年以后,哥哥也糊涂了,他会坐在轮椅里,手里捧着牛奶杯,蹙紧眉头苦苦思索:“我好像记得,有个兔崽子特别喜欢喝牛奶,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羽”
他会忘了自己。
林飞羽心想,这样也很好。
自己活了二十六年,十四岁的时候被哥哥捡到,二十二岁的时候失去了哥哥,二十六岁的时候又失而复得,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是八年一个月零五天,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他这么一个婊、子养的、心术不正的东西,只不过仗着这张和宋然相似的脸蛋,就从哥哥那里偷来了八年的日日夜夜,偷来了点点滴滴的怜惜疼爱,甚至还偷来了一些不该属于他的温存缠绵,他知足了,他早该知足了。
一些灰尘簌簌落在他的脸上,仿佛冰冷细碎的雪花。
或许因为失血过多,林飞羽渐渐觉得有些冷,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雪夜,鹅毛大雪漫天飘扬,自己抱着小黑蜷缩在昏黄的路灯下面,哥哥提着一兜热腾腾的肉包子,嘎吱嘎吱地踩着厚厚的积雪,在自己面前停下了。
哥哥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把猫抱着,跟我回去。”
回想着那些遥远的往事,林飞羽忍不住轻轻翘起了唇角,他觉得非常、非常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