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一间值房门前,见房门开着,王方翼与褚遂良便直接入内,见到崔敦礼正一身官服坐在书桉之后埋首桉牍,赶紧见礼:“末将参见崔尚书!”
褚遂良不能称“末将”,也不能称“本官”,只能含湖其辞,湖弄过去……
崔敦礼是个厚道人,并未因褚遂良的含湖其辞而有什么追根究底折辱的意思,放下手中笔站起身,冲着王方翼随意一摆手:“起来吧。”
便从书桉之后走出,上前伸出两手扶着褚遂良的肩膀将其扶起,笑容温煦:“郡公这般多礼,岂不是折煞下官?快请入座。”
褚遂良一颗郁闷的心仿佛破裂一条缝隙,而后被一缕阳光照进来,整个人都温暖起来,这种如沐春风一般的感觉自晋王兵败之后便不曾有过,心底对崔敦礼的谦逊知礼即有好感,甚至有几分感动……
捧红踩黑乃官场常态,更何况崔敦礼与自己素来不是一个阵营,此刻能够不落井下石已是厚道,能够这般礼遇,简直就是道德典范了。
崔敦礼与褚遂良相继入座,王方翼却板板整整站着,向崔敦礼述说了事情的经过……
崔敦礼何许人也,虽然王方翼言语不尽不实,但只需看一眼褚遂良难堪的脸色,便知道这件事恐怕王方翼从中耍了心眼,硬生生将褚遂良的功劳给分润走了不少。
不过这也怪不得王方翼,既然你褚遂良自己拿不下令狐德棻,不得不求助于王方翼,那自然要分一杯羹出来,否则还能指望谁给你免费干活么?
没那个规矩。
不过他也知道褚遂良如今的处境,便笑着拍了拍褚遂良的手背,温言道:“稍后吾进宫面圣,还请郡公相随,将详细经过向陛下叙述一遍,以免有所遗漏。”
褚遂良只觉得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他知道崔敦礼对于自己的想法、王方翼的想法都了如指掌、洞若观火,但还是主动表示与自己一道入宫,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可不是说说而已,要知道自从“反正投诚”之后,他还未曾见过陛下……
“崔尚书急公好义,老夫感激不尽,多余的话不需多言,自今而后,崔尚书但有所命,钱塘褚氏莫不相从。”
这番话自然有表达自己感激之情的意思,但同时也想将自己与崔敦礼搭上关系。
谁都知道崔敦礼乃是房俊最为心腹亲信的“鹰犬”之一,况且此人知情识趣、敦厚知礼又才干卓着,前途不可限量,钱塘褚氏若能与其结成同盟,好处不要太多。
崔敦礼打个哈哈,没有直接回应,只是点点头,道:“走吧,时候不早,再晚一些陛下怕是要睡下了。”
……
这些时日不仅朝堂三省、六部、九寺忙成一团,李承乾在太极宫内也是政务繁多,夜以继日的处置公文,每每丑时才能睡下,到了卯时便要醒来,睡不到一个时辰,全凭着白天中午只是再补上两个时辰的午睡才勉强坚持。
崔敦礼带着褚遂良叩阙之时,李承乾刚刚洗漱完毕,不得不从被窝里爬起来,强打精神让人打开宫门将人带进宫里,予以接见。
但凡这个时候叩阙觐见,必然是大事,不能耽搁……
等到见了崔敦礼、褚遂良,听闻将令狐德棻擒获,李承乾顿时精神一振。
让内侍奉茶,李承乾看着崔敦礼问道:“安上以为,应当如何应对?”
“安上”是崔敦礼的字,皇帝以字相称,足见亲近,一旁的褚遂良忍不住眼皮一跳,如今不仅是房俊“简在帝心”,连带着整个隶属于房俊的阵营都深得陛下之信任,相信不久之后朝堂之上便会出现一个强大的权力派系,权倾朝野。
崔敦礼恭声道:“令狐德棻虽然主动前来长安,似乎有负荆请罪之意,但毕竟未能入城,又被郡公与王方翼联手擒获……期间如何定义,还需陛下裁定。”
王方翼虽然不能入宫,但崔敦礼自然不会亏待自家人,连带着提了王方翼的名字,让陛下知晓其中也有其一份功劳,然后将如何处置令狐德棻的选择权交给陛下。
或是主动认错、负荆请罪,或是冥顽不灵、战败被俘,主动权都在陛下这边,而两个截然相反的裁定,注定了令狐德棻或生或死的命运。
李承乾笑道:“朕素来心软,不忍大开杀戒,如何抉择还是让令狐德棻自己选吧,他若依旧冥顽不灵,天下人也怪不得朕狠下杀手,他若知错改错,朕又岂能吝啬给他一个机会呢?”
君臣相视而笑,崔敦礼道:“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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