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连忙举起双手:“针,王后小心针”
阮久松开他,又扑上去抱住格图鲁:“啊”
“王后,怎怎么了”
“我哥要过来啦我爹我娘都要过来看我啦”阮久松开他,拿起最后一页的书信,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简直想把信上的内容念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
兄长在信上说,他最近身体好多了,这么久没见他,实在是太想他了,趁着过年,一家人都过来看看他。
阮久拿着书信,狂喜到在房间里乱跑,一连跑了好几圈。
“啊”
乌兰与格图鲁再次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随他去了。
随后乌兰发现阮久没穿外裳、没穿鞋就下了床,迅速放下手里的东西,拿着披风追上去:“王后,穿衣裳。”
阮久被厚重的披风包围起来,也不觉得冷,看着别人只是傻笑:“我哥要过来了耶”
“知道了,知道了。”乌兰举起他的手,“先把衣裳穿好。”
中午赫连诛回来的时候,阮久难得的没有沉迷话本,而是在吃蜜饯。
“这个好吃,我哥肯定喜欢。乌兰,记下来。”
乌兰点头应道:“是,王后。”
阮久再吃了一个,抬头看见赫连诛回来了,又欢呼了一声,飞扑上前,也抱住他。
“小猪我哥要过来啦我爹我娘也要过来看我啦”
赫连诛也抱住他,冰凉的脸贴贴他的脸颊。
乌兰早已经习惯了,从接到信的时候开始,阮久见一个人就要重复一遍这个动作。
赫连诛忽然有些紧张,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写信的时候是在八月,他们说已经在准备了,过年之前肯定会到的。”
“那、那我要准备什么”
“啊”阮久顿了一下,不太明白,“你要准备什么”
不等赫连诛回答,他就拉住赫连诛的手:“那你帮我尝一下蜜饯吧。”
不论是在大梁,还是在鏖兀,春暖花开、万象更新之前的冬天,总是一个节日。
鏖兀的历法与大梁的相似,这个节日在鏖兀话里,也叫作年节。
将近年关,就算是并不繁华的溪原城里,也十分热闹。杀牛宰羊、酿酒制糖,城中四处都飘散着酒香与肉香。
刘老先生给赫连诛放了假,让他回去温书。
阮久就拉着赫连诛四处乱跑,放鞭炮打雪仗,每天都闹得像是在雪地里滚过的小狗。
更多的时候,阮久拉着他,准备迎接家人的事宜。
打扫屋子,准备吃食,阮久决定自己要穿的衣裳都决定了好久,赫连诛也被他按着换了好几身衣裳,最后才决定下来。
前几天太后派人过来接他和赫连诛,说要让他们回尚京去过年。
赫连诛当然不肯去,使臣便把希望放在阮久身上,但是阮久为了家里人要过来,也回绝了。使臣独自离开。
阮久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家里人过来了。
他有的时候会跑上溪原城楼去看,但是除了皑皑白雪,望不见一点有人出没的痕迹。
在冬天来鏖兀,本来就不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鏖兀实在是太冷了,行路很不方便。
阮久心里有些担心,但也忍不住有些期许。
兄长说身体好了,应该是好了许多,才会想着来鏖兀的。家里肯定也会安排好的。
阮久揣着手炉站在城楼上,看向远处。
寒风萧瑟,后来赫连诛过来叫他回去,他才肯回去。
他动了一下,却险些跌倒。
“脚冻僵了。”
赫连诛抱住他,把他扛下城楼。
回到寝殿,赫连诛把阮久放在床上,帮他脱了鞋袜,先帮他搓一搓脚。
阮久也不觉得难受,一个劲地傻笑:“麻烦你了,小猪。”
赫连诛佯怒道:“你会再冻生病的。”
“不会的,我一点也不觉得冷。”
“真是的。”赫连诛说了一句,就低下头,继续帮他揉揉脚。
他不说话,阮久就又开了口。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来啊,我感觉我都等了一年了。”
赫连诛抬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脸上的笑,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其实这几天,鏖兀下的雪越来越大,快把路都封住了。他也曾派人问过东边的驻守士兵,这样恶劣的天气,早已经没有梁人要来鏖兀了。
他不敢告诉阮久,怕阮久伤心,同时心里也还有一点希望。
说不定阮家真的有办法过来,是自己多虑了呢
阮久继续道:“要是能飞过去就好了,我哥也不给我个准信,害得我每天都在城楼上等啊等。”
他眉眼弯弯,动了动脚:“真要等到那天,小猪你一定要拉住我,我要是一时高兴,忘了自己还站在城楼上,直接抬脚跑出去了,那就不好了。”
赫连诛应了一声:“嗯,我会拉住你的。”
“那就好,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里了。”阮久忽然想起什么,收回脚,跳到地上,一边喊着“乌兰”,一边往外跑去。
得亏更冷的时候,赫连诛让他们在地上也铺了毯子,否则就阮久这样咋咋呼呼地闹腾,总有一天要把自己的脚给冻掉。
乌兰在外间应了一声:“王后。”
阮久探出脑袋:“给我哥暖脚的狐毛袜子准备好了没有”
不等乌兰回答,赫连诛从身后抱住阮久的腰,把他拉回去。
“他准备好了。”
阮久回头:“你怎么知道”
“你已经问过他五遍了,我听了第五遍了。”
“噢。”阮久挠挠头,“我不记得了。”
“过来好好坐着,把你的狐毛袜子穿上。”
阮久做了个一切都好的手势:“好的,大王。”
就这样,阮久每天都跑到城楼上去看,想到什么事情,就马上吩咐乌兰,基本上都是他问过好几遍的事情。
但是,赫连诛和阮久的“后妃们”,私底下却并不乐观,看着阮久整天都这样期盼的模样,更是于心不忍。
格图鲁道:“可能是真来不了了,这几天雪越下越大了,阮家大公子那个身子骨,出趟远门都费劲,这么冷的天气”
乌兰道:“就算来不了,也写封信过来啊,王后每天都等着呢。”
“就算写了信,怎么送得过来”格图鲁又道,“那一封八月份写的信,一直到十一月才送到王后手里。要不是我拿过来的,只怕还要耽搁许久。”
“你就不会旁敲侧击、跟王后说说,今年的雪有多大他们可能来不了了”
“我说了,王后也得听啊。”
最后赫连诛道:“这几天你们小心跟他说两句,省得到时候他太难过。”
两个“后妃”都低声应了。
这时阮久从房里探出头:“你们在说什么可以吃晚饭了吗”
“可以了,我和格图鲁马上去准备。”
离年节还有三天的时候,在乌兰和格图鲁的劝导之下,阮久好像有点能够接受,家里人不能来陪他过年的事情了。
几个人都松了口气,只是阮久有些闷闷的。
这天吃了晚饭,阮久早早地就上了床。
寒冷的冬天总是让人睡得香一些。雪花飘落在雪地上,发出簌簌的声音。
赫连诛睡到半夜,忽然被人喊醒。
格图鲁在外间小声道:“大王,你能出来一下吗”
赫连诛下了床,披上衣裳出去了。
乌兰也在,三个人在出了外间,站在檐下说话。
这时还在下雪,阴云遮蔽月光。
格图鲁面带为难,唤了一声:“大王。”
他把一封揉得皱巴巴的信交给赫连诛:“阮家那边说,大公子九月就重新给王后写了信,大雪封路,这封信”
他话还没说完,一声巨响传来。
三个人回头看去,没有月光,什么都看不清楚。
应该是积雪压垮了枯树或者年久失修的宫殿,行宫里本来就没有几个人住,破旧的宫殿根本不会住人,几个人也不担心,转回头继续说话。
“这封信耽搁了好久,刚刚才送到。”格图鲁道,“我没敢拆开看,但是阮家的人说,大公子写信的时候,身子就又不好了,所以阮家”
“可能根本就没准备动身。”
赫连诛接过书信,抿了抿唇角:“我明天再拿给”
他话音未落,门后就传来一声极小声的:“真的来不了了啊”
赫连诛转头看去,只见房门半开着,阮久穿着毛茸茸的中衣,就站在门里,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垂落下来,掩去他的脸色。
他的鼻尖还是红的,不知道是冻红了,还是哭了。
可是几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这样选择了沉默。
“我还以为,你们这几天是在哄我玩的。”
阮久垂着头,胡乱揉了揉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面前的几个人,谁都不想认下这句话,谁都不想做这个恶人。
阮久睡得好好的,忽然外边一声巨响把他吓醒了。他发现赫连诛不在,就想要出来看看。
好巧不巧,就听见格图鲁在说话。
他已经听得懂鏖兀话了。
要是他现在还听不懂鏖兀话就好了。
不能怪兄长,兄长身体不好的时候,立即就给他写了信。
怪他自己太傻,下了这么大的雪,竟然还想着家里人能过来看他。
阮久鼻尖通红,肩膀颤抖,再开口时,声音也有些颤抖,他最后问了一遍:“真的不来了啊”
赫连诛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他沉默良久:“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