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久忽然觉得他有点儿古怪。
白日里,他一看见萧明渊代表王爷身份的玉佩,就有些失态,来不及细想,就带着人出来了。
现在细细想想,好像这件事情哪哪儿都透着一股诡异。
萧明渊身边的人,从来不会称魏旭和晏宁为“魏公子”和“晏公子”,更不会喊他“小公子”,因为从前萧明渊自己就是最小的那个皇子,会搞混。
若说兵马,分明是魏旭的父亲抚远大将军更近一些,可抚远大将军好像在这件事情中从未出现过。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反应最快的不应该是朝廷,而应该是杂货郎。
可是他一路行来,两国通商的杂货郎都没有减少,更没有什么反应。
可是,阮久转念一想,倘若萧明渊真出了事,走投无路,拉下面子来求他,他还在这儿犹豫,只怕真是神仙难救了。
就算是英王设计,谅他也不敢在鏖兀境内动手,他照着原计划行路,到了溪原,与喀卡人会合,应当出不了事。
阮久抬手,招来一个侍从,吩咐了他两句,就继续向前了。
翌日清晨,赫连诛那边就又收到了关卡传来的消息。
“王后派人去梁国查探消息了,每经过一个关卡,就给那个关卡传信。他们拦不住王后,但是能知道王后的行踪。”
赫连诛点点头,又是笑了一下:“他很聪明,也知道此事有诈了。”
但是很快,赫连诛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就算怀疑其中有诈,但阮久还是要去一趟。
对萧明渊的事情,他宁可信其有,一定要自己去走一趟,才肯放心。
他一向是这样的,对他那几个朋友极好极好。
赫连诛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让前线关卡留意王后的行踪,时刻报上来。”
反正赫连诛已经知道了,还派人来拦他了,一直躲着也没什么意思。
阮久是这样想的,况且如今敌暗我明,他一夜未眠,怕自己的脑子不够用,还是让赫连诛知道自己的行踪,这样他出了事,赫连诛也能早些知道。
阮久摸了摸鼻尖,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他想确认萧明渊的安危,也不想让赫连诛知道自己的身份。
前边又是一个关卡,那侍卫带路,队伍从北边的草原穿行,避开关卡。
还没走多久,队伍就停下了。
那侍卫回过头,道:“小公子,前边有一个天坑。”
阮久不解:“绕过去就是了。”
侍卫暗示道:“那坑里仿佛有一些尸体。”
阮久警觉起来,猛地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小的不敢,不过是提醒小公子罢了。”
阮久看了他一眼,给乌兰使了个眼色,让他看着这人,自己下了马,走向个天坑。
在草原上,天坑并不少见,阮久见过好几次。鏖兀人说,这些是天神的足迹。
阮久不知道那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想走过去看看。
那里边究竟是什么,是谁的尸体
赫连诛第三次收到前边传来的消息时,不是一个太好的消息。
“王后在过了北庭之后,前庭一直没传来消息,已经半天了。”
赫连诛顿觉不妙。
梁国的英王要造反称帝,他害怕在对萧明渊赶尽杀绝的时候,远在鏖兀的阮久鼓动赫连诛动兵,扶持萧明渊上位。
所以他在一开始试图拉拢阮久,在拉拢阮久失败之后,他又试图把阮久是细作的事情捅给赫连诛,让赫连诛同阮久离心。
可是要是这件事情也失败了呢那就让阮久同赫连诛离心。
可是赫连诛忽然想不起来了,他在北庭做过什么不能让阮久知道的事情
快马加鞭,赫连诛赶到北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赫连诛在那个天坑边看见了阮久。
那个英王派来的死士完成了带阮久过来的任务,在阮久派人按住他的时候,就已经服毒自尽了,冰冷的尸体倒在一边。
乌兰显然已经劝了阮久许久,但是阮久没什么反应。
他只是抱着腿,坐在天坑边,像是坐在悬崖边,怔怔地望着下边。
赫连诛快步走向他,旁人根本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只有风吹过草地的簌簌声。
阮久却听得清楚,站起身来,回头看去。
他坐得太久,保持这样的姿势几乎保持了一整天,腿都麻了,站得不稳。
阮久双眼通红,显然是已经哭过了。
看见赫连诛的时候,一阵大风吹来,吹动他散乱的长发,也将他的眼眶吹得更红。
原本就站得不稳,大风一吹,他整个人都晃了晃,往后退了半步,踩在天坑的边缘。
仿佛所有声音都消失了,赫连诛在阮久掉下去的时候,忽然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
去年秋猎,祭祀火塔倒塌,事情与阮久和亲时带来的梁国工匠有关,他明面上对阮久说,把工匠们遣送回国,实则
这群人才到北庭,他就对暗卫下了死令。
想来是暗卫把尸体都丢在这里,被阮久看见了。
赫连诛从不后悔。
那些工匠几乎都是梁帝安排的细作,或明或暗,做的事情或多或少,杀了就杀了。
他们对鏖兀做的事情难道还少么
国与国之间就是这样的,他看在阮久的面子上,没对梁国动兵,没在梁国最虚弱的时候挥师南下,已经是过分仁慈了。
他后悔的只是没把事情处理干净,还是让阮久看见了。
最要命的是,他们是细作,阮久呢阮久也是细作。
一样的,阮久以为鏖兀大王也想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