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头前合互严更,残甲裹身寐不成。忽闻悠悠羌管声,血书排案泪纵横!
“鱼朝恩,趁着史思明尚未攻来,你赶紧走吧!”望着那桌案上排放的血书,李亨的心情很是沉重。
“殿下,要走一起走!”
但见李亨颓然如斯的模样,鱼朝恩不由得一阵凄然。这是殿下第三次要驱赶于他!
自他投诚以来,便一直处于提心吊胆之中。尽管李亨也曾说过,要赐自己宫刑,却迟迟未见落实。
鱼朝恩在暗自庆幸之余,便开始重新去认识李亨,乃至坚守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他历来瞧不上文人,对待宦官更是鄙夷至极。可是,他们都以一颗赤子之心,用实际行动影响着自己。
李亨更是无所畏惧,他身为大唐太子,却能够抛却身份的负累,时刻冲杀于战火的第一线。
经过连日来的热血洗礼,他已无法做到置身于事外。回想起白日的战况,鱼朝恩禁不住一阵感慨。
他钦慕于颜季明的书生气节,更折服于李静忠的口技表演。最令他有所触动的是,李亨与李静忠之间的那一份牵绊。
有一个叫作梅姑的女子,永远活在了他的心里。看着尚在豆蔻年华的光景,却是那样的深明大义。
在得知军中余粮匮乏后,为了体谅守城军民,她更是节衣缩食,以至于脸部浮肿不成形。
当炮火再度袭来,她依旧毫不退缩。哪怕是身受重伤,都不忘去捡兵士们留下的血书。
“李静忠,这是将士们留下的血书,你一定要设法送出去!”李亨一面整理着血书,一面嘱咐着旁边的李静忠。
“殿下,这件事交给鱼朝恩便好!”李静忠睨视着鱼朝恩,也不顾李亨是否有所反对,直接将血书递了过去。
“殿下请放心,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鱼朝恩忙跪于地,双手接过血书,极为郑重地点头。他深怕李亨信不过自己,在转身之际,便拔刀刺入下身。
“鱼朝恩,你这是何苦?”
李亨心头猛地一惊,纵然他说过不需要心腹。但总有人愿将此话当成一种考验,来证明自己所谓的忠诚。
“殿下说过要赐我宫刑,既然您不肯动手,那我便挥刀自宫!”
鱼朝恩垂着头夺门而出,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发出一阵低沉而隐忍的呻吟。
就在这时,颜季明正疾奔而来,刚好与他撞个满怀,更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颜季明还在纳闷之际,李静忠便已闻声探出身来。在得知兵士中毒一事后,李亨更是陷入了沉思。
这接连数日的浴血奋战,守城军民的数量严重锐减,连同李静忠带来的那一众侍卫,也早已死伤过半。
此时,他脑中有一幕挥之不去的影像。在猛烈的炮火侵袭之下,那猎猎招展的旗帜,已然呈现倾倒的趋势。
“三公子,你让我过去!”
只见一名年轻的兵士,慌忙之间奔上城楼。尽管他的肩部已然中箭,却还是不顾一切地冲挡在前。
“唐铁牛,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颜季明颇为不解,匆忙将他拦了下来。
“颜大人说过,旗在人在!凡失旗鼓旌节者,全队斩;或为贼所取者,亦全队斩!”唐铁牛不以为然,极力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唐铁牛是一名孤儿,无名无亦姓,本以乞讨为生。由于天生神力,便被大家唤作铁牛。
在最开始修筑工事时,他的力大无穷,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李亨对其甚为赏识,便决定赐予皇姓。
可他觉得自己身在大唐,非要以国号为姓。犹记得当时,颜杲卿戏言称道,若以国号为姓,当做大唐扛旗手。
他自然也惧怕死亡,比起贾大胆,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为了这么一个姓氏,已全然顾不得其他。
那一刻,颜季明已无话可说,便只好放他过去。在没有任何遮挡的情况下,唐铁牛迅速地扶起大唐的旗子。
在叛军炮火的猛攻下,城楼加固的工事防御轰然崩塌。唐铁牛更是不顾危险,观看着周围的战火形式,掩护着李亨先行撤离,而他最后交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