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吴头问道:“这位小兄弟看着有些面熟啊?不知姓甚名谁?我们之前可有见过?”
殷澈没想到吴头会突然这么问,一时间没了主意,干巴巴笑道:“在下……在下木四,我看阁下也颇为面熟,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吴头点点头,不再问什么了。
因为有顺风车可坐,一路上轻松了不少。
生命里总有那么些时候,感觉什么都遭透了,却能发现意外的惊喜。
板车的车板很硬,坐着荡来荡去,颇不舒服,小商队里一个年轻人拿了些喂马的干草过来,让他们垫着。
殷澈微笑道谢,圆圆的杏眼几乎要眯成一条缝。
郑寤生仰面躺在板车上,一只胳膊枕在脑袋下,闭着双目,头上还插了一根茅草,殷澈玩心大起,捡了根草去挠他的耳朵。
“别闹。”郑寤生抓住她捣乱的那只手。
殷澈遂不玩了,在他身边躺下来,学着他的样子把手枕在脑袋下,吹风晒太阳。深秋里的风不似寒冬腊月般刺骨冻人,阳光也不似夏日伏旱天里那般酷热难当,微暖的秋风,微暖的日头,晒在身上很舒服。
她心里感叹道,如果不是要上前线,如果不是去打打杀杀,这小日子,过得也太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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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小商队到达郫县。
殷澈和郑寤生与吴头在城门口分手,一方要去城东的县丞府邸,一方要去西的商队驿站。
殷澈敛了神色,认真向吴头道谢和道别:“多谢阁下,一路相送,山高水长,也许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愿阁下一切安好。”
吴头笑了,难得地说了句玩笑话:“这可说不准,小兄弟还年轻,我这老头子少说也还能碰哒个二十年,指不定哪一日又遇着了呢。天色不早了,你们快些去办自己的事吧,我们也要去忙了。”
说完摆摆手,商队离开了。
“我们走吧。”郑寤生的声音响起。
殷澈点点头,从现在开始,真正属于他们战场到来。
郫县不似别的地方,毕竟是公子原繁的封地,郫县县城就是胆子包了天,也不敢生出谋害国君的心思,因此,郑寤生在县丞府外一亮明身份,立马有人点头哈腰地把两人迎了进去。
沐浴换衣,打理好形容之后,踏出房门,又是那副如雪后青松、山间冷泉的端庄贵气模样。
殷澈不避不退地打量了郑寤生半晌,觉得还是他当乞丐的时候有人气,看着好亲近一些。
县丞殷勤地凑到国君跟前伺候:“微臣拜见王上!王上远道而来驾临郫县,真是令敝县蓬荜生辉啊!……”他前前后后恭维一番,甫一看见殷澈直勾勾打量国君的眼光,心中十分不悦,这小子怎么这样不知礼数?
心里这么想,嘴里就呵斥出来:“你是何人?在王上面前竟敢如此放肆?”
郑寤生冷冷的语调响起:“他是孤的贴身侍卫。”
县丞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全出来了,赶紧下跪认错:“臣不知这位大人的身份,冒犯了大人,实在是罪该万死!”
殷澈有些郁闷,她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磕头下跪什么的,况且,她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作为一个臣子,为了国君的颜面,这样问上一句不是很正常吗?
何必大惊小怪?
只能说殷澈不太理解“贴身侍卫”四个字的含义。
若是将其简单理解为,王上有事,鞍前马后伺候着;王上要出巡,赶紧去驾车;有人刺杀王上,赶紧上去挡刀;王上喝水你递茶,王上喝药你试毒……咳咳,未免太浅显了些,因为这是站在国君的角度,而不是站在臣子的角度。
在臣子眼中,贴身侍卫意味着是离王上最近的人,也是最得王上信赖的人,很有可能成为王上最亲近的人。试问,连生命安全都可以交给你,这是何等的信奈才可以达到的呢?如果能够讨好王上身边的贴身侍卫,那前途嘛……
所以郫县县丞才会如此小心翼翼,唯恐得罪了这位“贴身侍卫。”
只是他心里有个疑虑,之前跟着王上的不是木三大人吗?怎么现在变成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他曾经随公子原繁在岁末之时入新郑觐见过国君一次,又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因此牢牢记住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国君以及国君身边的红人木三。
直到后来属下进来秘密告诉他,国君在路上遇刺,木三大人护主遇害,他的疑惑才得到解答,同时心中又惊出另一身冷汗,赶紧跑到祠堂里给祖宗们上了几柱高香,甚至要对烂成白骨的刺客们感恩戴德了,可喜国君不是在郫县境内遇刺的。
郑原繁接到王令,早已让军队整装待发,待郑寤生在郫县的消息传来后,连夜让军队开拔,连夜赶往廪延。
县丞松了口气,还好这位王上只在郫县住了一个晚上,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