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这时摩挲了一下瓶身,迟疑了一下,又放了回去,换了一个白瓷瓶装的伤药。
红色瓷瓶中的伤药是粉末状的,刺激性强,容易留疤,但止血见效快,立竿见影。
白瓷瓶里的是药膏,刺激性很小,不容易留疤,但见效比较慢。
也就是慕飞先前还小的时候秦颐买了这个,之后就再也没用过。
终究还是舍不得让他疼。
先用干净的白色手帕一点点擦去那伤口处的血渍,再用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挑了清凉半透明的碧绿色药膏一点点涂抹在那狰狞的牙印上。
秦颐平日里杀伐果决,可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却细致得令人出奇。
下手的时候呼吸几乎都要屏住,似乎怕略重一点,自己指腹上的薄茧就会擦得沈清棠痛。
整个过程中,靠在秦颐怀中的沈清棠只是长睫轻轻颤了几下,都没有露出太痛苦的表情,呼吸也比先前逐渐平稳了一点。
见到这一幕,秦颐赤色瞳眸中的光渐渐柔软了下来。
不过因为还记挂着密室外的情况,秦颐细细帮沈清棠包扎好之后,给他穿好衣裳,就将人轻轻拦腰抱了出去。
密室的门闷响一声,缓缓打开。
听到这个动静,一直紧张地蹲在外面的慕飞瞬间便跳了起来。
他方才在最后一刻侥幸锁上洞府,挡住了那些追来的修士,等那些修士离开之后便一直等在这了。
方才情况紧急,慕飞一开始连秦颐快走火入魔的事都忘了交待沈清棠,只来得及最后喊了一声,也不知道沈清棠听见了没有。
慕飞心头煎熬无比。
而这时,石门打开,慕飞先是看到神色冷淡的秦颐,接着再看到他怀中面色苍白脆弱,昏迷不醒的沈清棠,眼睛骤然便瞪大了。
慕飞心头一抽,下意识便想冲上来查看沈清棠的情况,可下一瞬,他便被一股强大的威压给挡了回来。
秦颐淡淡的嗓音响起:“没什么大事。”
慕飞骤然一怔,接着便大大松了口气,眼眶微微红了红,小声道:“没事就好。”
而这时,秦颐的目光静静投了过来。
慕飞觉察到秦颐的眼神,立刻抬起头,皱眉露出一点询问的表情。
秦颐先低头,轻轻用披风遮住了沈清棠的眼睛和耳朵,方才抬头看向慕飞。
此刻,秦颐赤色的眸中渐渐氤氲出一抹冷光,过了一会才道:“这几日,我替清棠疗伤,小飞你也别四处乱跑了。”
慕飞心头一跳:“那我做什么”
秦颐眸光沉冷:“盯着慕家。”
慕飞瞬间了然,立刻道:“是”
秦颐再无转顾,抱着沈清棠便转身朝不远处的卧房走去。
凝视着秦颐抱沈清棠离开的背影,慕飞狠狠擦了一下泛红的眼眶。
之后他咬了咬牙,抬头看了一眼天边逐渐落下的晚霞,便纵身一跃,又化作了一只不起眼的灰色鹧鸪模样,乘着昏暗的天色,悄悄从洞府中飞了出去。
夜色逐渐笼罩住了陵阳城,浓墨一般的天空中没有一丝星星,月亮也藏在云中。
今日是初一。
慕府
滚烫的茶水和着上好的洗白瓷杯被狠狠掼了下来,哗啦碎了一地。
“废物,真是废物”
慕烨神色狰狞,一张俊美的面容扭曲得不成样子,他死死盯着面前双股战战的侍卫,怒斥道:“一个练气九层带了好几个人,居然还连一个练气七层和一个练气五层的毛孩都弄不死活着有什么用”
那侍卫脸色僵硬,显然是害怕极了,但也只能勉力颤声解释道:“据陈长老说,那两个散修修炼的功法邪门得紧,血气冲天,搞不好修的是什么饮血邪法。他们都是修的正道,不敢跟这种邪修正面对抗。”
“什么邪法我看他们就是窝囊废”慕烨此刻怒火冲天,显然不相信他们的解释。
毕竟秦颐和慕飞的身世人尽皆知,陵阳城也多年没有动乱,就算他们是邪修,也没有地方得到功法修炼啊。
侍卫彻底不敢说话了。
但慕烨这时气得来回踱步,自顾自愤怒了一会,忽然狭长的眸中闪过了一丝阴鸷的光,顿住了步子。
接着他就勾了一下唇:“邪修有点意思。”
一旁的侍卫怔了怔,不明白慕烨为什么突然又好像接受了陈长老的说法。
接着,他便看到慕烨对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侍卫连忙走了过去。
慕烨这时就静静凑到侍卫耳边,面无表情地低低说了几句话,最终,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侍卫一眼,道:“明白了么”
侍卫反应过来慕烨的话之后,神情骤变,面色有些发白了。
过了好一会,侍卫忍不住迟疑道:“这万一他们不是呢”
慕烨冷笑:“你方才不是还说陈长老说他们是吗有陈长老出面,怕什么。”
侍卫猛地抿了唇,不敢再说,只能垂头领命而去。
慕烨静静看着侍卫远去,眸中的光一点点冰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