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应该是卫生间里那个男人写的,讲的是他和一对双胞胎的故事。他们都是剧团的人,经常一起表演,渐渐地都熟悉了起来。
身为双胞胎的姐妹爱上了同一个人,于是她们决定把从小到大都和自己分享宠爱的姐妹杀死,却没有想到,对方也想杀掉自己。
在这件事上,她们一如既往地有默契。
两个人都在舞台上设计了机关,企图制造出姐妹的“意外死亡”,却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她们在死后,仍旧互相嫉妒,甚至把死里逃生的男主角分成了两半。
最狗血的是,男主角竟然不知道自己喜欢的究竟是谁,他说自己逐渐不再能分清两个人,甚至骗自己说,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他不是同时爱上两个人,而是,爱着同一个人的方方面。他到死也没在两个人间做出决定。
也活该被撕成两截了。
地面上的,和天花板上的,就是这对双胞胎。
她们的那些话,其实不一定是对郁谨说的,还有可能是面对着彼此。
这个鬼屋居然还有剧情。
“就算是双胞胎,也不应该分不出来吧?”丁鹤摇头,“人与人总是不一样的。”
郁谨静静看着他。
人与人总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同一个人,也并不总是一样。
“说出来有些好笑,你就当笑话来听吧,别当真。”丁鹤合上相册,半眯起眼,笑着道,“人与人之间好像真的存在某种感应。昨天我好像梦见你了。”
“你梦到什么了?”
“我梦见我住在很高的高楼上,就是打开窗户全是云的那种地方。你是我养的一只猫——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你是一只猫,但我确实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就是那只猫,你的毛很长很厚,毛色就像那只耳机上的一样,我猜你是布偶吧。我们的生活很平静,可是有一天,我睡醒就找不到你了,只看到窗子打开着。所以我觉得,你是跳出去了吧。”
“可是我们住的地方很高,你又一直生活在屋里,都没怎么出过门,我怕你从窗户上跳出去摔死,又怕你找不到东西吃饿着。附近的野猫也多,最喜欢欺负家猫了。我找了你很久,却怎么都找不到。等我回家的时候,我就醒了,发现我连猫都没有。”
“可是人怎么会和猫弄混?种族都不一样。”他叹了声气,直直地望向郁谨,“可我还是觉得你很熟悉。你也觉得,我有些眼熟,很像某个人吗?”
郁谨一下子有些绷不住表情。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不是还正常,只知道一种冰冷海水般的恐惧逐渐淹没了他。
不该是这样的。
你应该就是他。
为什么会这样呢?本来他们还开开心心地在讨论猫的终身大事,一眨眼丁鹤就不见了。
就算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现在的丁鹤总归不是原来的那一个。
现在的丁鹤和以前越像,就越让他觉得难过。
那些细微的差别在相似的面孔上显得格外突兀和眨眼,在他就要沉迷的时候,突然提醒他,这不是原来的那一个。
就像是瓷器上一个细小的缺口,平常的时候看不出来,一旦当收藏家开始仔细鉴赏的时候,变得格外扎眼。
他想要那个完整的回来。
如果不是那个破盒子根本不会有这么多意外。
又是主神。
是主神在警告他们。
郁谨习惯了不把情绪表现出来,所以他只是低着头,深吸一口气,眨眨眼,去想无关紧要的事,把自己从情绪中抽离出来:“不……”
“小心,她好像来了。”丁鹤突然拉住他,往床底下躲。
他们触发了关键道具,那对双胞胎理应来追他们。
郁谨虽然没注意到脚步声,却还是跟着他缩到床底下。
床底下并不狭窄,高度和宽度都足够两个人坐着,只是有点脏,他们钻进去的时候动静太大,扬起不少灰尘。
郁谨钻进去的时候,就皱起眉,咳嗽几声,手在空气里挥了挥。
丁鹤勾着他的肩,把他的脸掰向自己,轻轻吻上去。
嘴唇上柔软而温暖的触感不断加深,像是柔滑的奶油融化在唇齿间。
郁谨惊了一下,没有立刻推开他。
蛋糕外层的奶油逐渐化开,到了后面,剩下的就是单调乏味的蛋糕胚,磨得嘴唇有些生疼。
他尝试着咬下去,细细啃噬,解决有些噎人的蛋糕胚。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哒、哒、哒。
仍旧徘徊在耳畔。
“嘘,别出声。”
丁鹤双手捂住他的耳朵,间或漏出几句笑声。
高跟鞋的声音小了,他的脑内突然充斥着嘈杂的嗡鸣,只有那几声笑格外清楚。
仿佛有什么东西准备破土发芽。
那个女人并没有走,高跟鞋和一截雪白的小腿出现在病床边。
她就在他们旁边走来走去。
丁鹤依旧含着他的唇,和他四目相对,一只手绕到他脑后,防止他的头撞到墙壁。
等到穿高跟鞋的女人最终离去,丁鹤终于放开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把他拉出床底下:“她走了,我们暂时安全了。”
他若无其事地帮郁谨拍拍衣服上的灰,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巾,把他眼角的泪水擦掉:“没事,都过去了,不用害怕了。”
他脸上仍旧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郁谨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脚,甩开他的手,抓住他的衣领,一把把他推到病床上,一拳打上去。
“你亲我?”
病床因为他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响声,向旁移了5cm。
丁鹤躺在床上,没有躲闪,仍旧微笑着,迎接他的拳头。
郁谨一拳砸在他旁边的枕头上,棉絮乱飞。
丁鹤躺在雪白的被褥和棉花里,轻咳几声:“刚刚她已经来了,我怕你咳嗽的声音引起她的注意,所以才这么做。”
什么扯淡理由。
郁谨不舍得打他,但看他镇定的样子,又觉得不解气,拿枕头捂在他脸上:“没有下次了。”
丁鹤一动不动,任他捂了一会,郁谨险些以为他就这么窒息而亡,把枕头扔开。
丁鹤仍旧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神明亮而透露着疯狂,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想亲你了。”
他伸手握住郁谨的手腕,用力把他拉下来,翻身半跪在他面前。
他就像是在检查自己的战利品一样,打量着床上的人。
郁谨怒:“你是不是有病?”
“我没病。”丁鹤低下头,又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你起来。”
丁鹤不为所动,又看了他一会,才起身让开。
“手腕疼吗?刚刚是不是打到床板了?”丁鹤又关切地查看着他的手腕,“你刚刚有没有呛到灰尘?”
郁谨冷漠地收回手腕:“没有。继续走。”
丁鹤笑笑,跟着他走。
鬼屋说到底也是那些东西,要么是突然冒出来的鬼影,要么是吓人的音效。
两个人一路跑出鬼屋。
丁鹤问:“接下来,去旋转木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