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着他这一摔，被他抱在怀里的小白菜和蕹菜也都脱手飞出，一根不剩地全都砸在了赵滟凝的身上。
赵滟凝被劈头盖脸地砸了一身的菜，一边摇头将菜叶子抖下来，一边又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旁边又传来了脚步声，和一个差异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大姑娘？”
赵滟凝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明明才四十出头，却已经两鬓如霜地男人，立马笑着回应：“二狗叔，这是什么情况啊？”
吴二狗说：“这小王八蛋到地里偷菜，被你婶子发现了，居然还推了你婶子，我问他是哪家的，他抱着菜就跑。没想到被大姑娘给截住了。”
赵滟凝很想解释一下，其实自己并没有做什么是他自己摔了。不过这种事情，解不解释的也没什么意义，就由着他误会了。
“杏儿婶子没事吧？要不要紧？”
吴二狗说：“没什么事，就是扭到了脚，暂时走不了路，我让她先在地里坐着，先过来追人了。”
听说人没事，赵滟凝也就不再问，反而是将视线聚集在了这个正挣扎着爬起来的少年身上。
他这一下，显然是摔得不轻，爬起来的时候，也是龇牙咧嘴的。
不过他痛归痛，爬起来之后，却不急着逃跑，而是将飞出去地菜又捡了回去，连一片菜叶子都没有落下。
吴二狗已经跑了过来，他似乎是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也就不再跑，将菜捡起来，抱在怀里，他看看吴二狗，又看看赵滟凝，似乎是猜到了赵滟凝才是东家，便转过身来看着她。
赵滟凝莫名觉得这孩子有些眼熟，一身衣裳褴褛，脸上、手上和耳朵上都张忙了冻疮，甚至已经皲裂的可以看到里面的肉，但眼神却是干净而坚毅的。
见少年转身看着自己，似乎是有话要说，赵滟凝抬手止住了想要过来揪住少年的吴二狗，也正面朝着他，安静地等他的下文。
可能是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恶意，少年放松了一些，终于开口了：“这些菜，是我偷的，但是我会还给你的。”
赵滟凝挑了挑眉，问：“哦？你要怎么还？拿什么还？”
少年说：“我听说郁苍山那边有个猎户在高价收毒蛇，等到了三月，我就进山去捉蛇。那猎户开出来的价格，只要我捉一条，就够我们吃上好几个月了。”
赵滟凝的眉头又不自觉地挑了挑，郁苍山高价收毒蛇地猎户，恐怕就是她年前找那边小面摊的老板联系上的那个。
那猎户已经在年前送了几条蛇过来，和她之前捉的那条蛇一起，已经被她跑了酒。只是现在时间不够，药效还不到。
不过等到今年冬天的时候，就能够拿给杨姨娘和王晃用了。
赵滟凝上下打量了他一会，问：“你捉过蛇吗？”
“没有。”少年直视她的眼睛，眼里没有丝毫的怯懦，“但我有个大哥捉过蛇，我跟着他学就行了。也是他教我们偷东西，教我们活下来的。”
赵滟凝问：“你父母呢？”
少年的眼神终于黯淡了下来，嗫嚅了好一会，才说：“死了。”
只是两个字而已，说出来的时候，声音中却已经带着哽咽，后面的话，更是已经听不太清了。
“爷爷奶奶也死了，弟弟妹妹也死了，都死了，就剩下我了。是大哥把我捡回去的……”
赵滟凝暗暗叹息一声，乱世里，人命如草芥，连年的饥荒之下，如今不是乱世，胜似乱世。
听说周齐两国的边境，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冲突了，随时都可能爆发真正的战争，到了那个时候，这样无家可归的孩子，会越来越多吧！
“你大哥……是谁？他是做什么的？”
少年立马警惕起来：“你想做什么？我大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绝对不会允许你伤害他！”
赵滟凝乐了，看不出来，这小孩地中二病还挺严重的。
“你放心，我没他无怨无仇的，我去上海他做什么？我就是看你……算了，不如你先说说，为什么来我家偷菜吧！”
少年倔强地扬起了脖子，其实他的年纪应该跟现在赵姑娘的身体年龄差不多大，可是因为瘦弱，倒是看着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的模样。
“偷了就是偷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赵滟凝失笑：“我是问你，为什么来我家偷菜？你怎么知道我家有菜的？偷这么多菜，你吃得完吗？”
少年说：“我们家里那么多人，再多的菜都吃得完。我，我是从郁苍山那边过来的，一路的野菜都被我们吃完了，发现这山上有菜……我知道是有人种的，不是野菜，但是这么多菜，我们吃几颗也没关系吧？”
“我们家的菜多，并不是你可以来偷的理由。”赵滟凝倒也没有生气，反倒是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你刚刚说你家的人很多……都有些什么人？”
少年再次警惕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其实赵滟凝猜得到，这少年说他是被“大哥”捡回去的，家里的很多人，似乎是需要他们照顾的，可能他们也就是一群互相抱团取暖的孤儿，就跟之前在洛县外的破庙里见到的那些一样……
赵滟凝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这群孩子，会不会就是破庙里见到的那一群？
她记得，当时那几个半大的孩子，可是养着一大群丁点大的幼童的，有男有女，虽然过得很艰苦，但依然天真无邪。
这样一群孩子，走上偷偷窃为生的道路，一点都不意外。等他们长大一点，甚至可能直接占山为匪，劫富济贫。
当初决定留在鹿山，而不是在城里买宅子的时候，赵滟凝就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以后偷盗的事情肯定是少不了的。
今天，她怎么处理这个小孩，或许会直接影响以后是不是还会有人偷上门来。
只是，这毕竟是个可怜地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