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酒离开了玉笙苑,往书房走,刚刚回京,他其实并没有充裕的时间陪女儿。
从前他常担心女儿会恼了自己,离家出走,碧水湖之行后,他倒安心了许多。
女儿比从前,稳重了许多。这份稳重既叫人心疼,也更惹人怜惜。
她越懂事,顾怀酒反而有些害怕,她的性子将来会是多么的不可掌控?
半曲向他禀报:“主子,人到了。”
“嗯。”
顾怀酒收回思绪,推开门,跪在地上的人也抬头看他,这人身上绳子没有松,他抬头看向疯王的时候,心情复杂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顾怀酒却越过这人,坐在榻上,安然地品茶,脸上带着些慵懒,似乎并不打算理会堂下跪着的人。
半曲把门关上,走到这人身后,一只胳膊抵住这人的肩膀,不叫他直起身来,他与跪着的那人道:“你还不叩首谢恩吗?”
顾怀酒搁下茶碗,眼皮微微抬起来,瞟了眼跪着的人,道:“本王说什么来着?梅听寒,恨不得你死!又怎么会顾念你与他的知己之情呢?你说,你死得冤不冤?李斯年?”
不错,这堂下跪着的,正是刚刚被斩首的李斯年。
只是顾怀酒叫闺女使了幻术,使了偷梁换柱之法,李斯年并没有身首异处。
比起疯王的问话,李斯年更为惊讶的是自己明明已经刀悬于颈了,下一刻居然就落在瑞王府内。
他没死。不仅没死,还是被下令杀他的摄政王给救下来的,用了这么神奇的手段。
李斯年惊讶之余,对于疯王的意图,更加琢磨不清。
“王爷,为何要救微臣?”
“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
顾怀酒自顾着说,“梅听寒想杀你,比起本王要杀你,你觉得哪个更冤?”
李斯年无言以对,他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所以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怎么?没话说?还是说,你想不到,梅听寒会恨你?”顾怀酒斟了杯茶,又对半曲递了个眼神。
半曲拔剑,一剑砍下来,李斯年便被松了绑。
李斯年手松垮地落在身体两侧,被绑的时间太长了,整条胳膊都是麻的。
“手麻了,舌头也麻了?话都不会说了?”
顾怀酒又斟了杯茶,起身走到了李斯年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李斯年,你以为你救了梅听寒,就可以救赎自己了?那你去刑部大牢看看,你们李家的族人,他们会如何骂你?梅听寒会毫不犹豫地勾下朱砂笔,亲自送你的母亲,你的姐姐,还有你其余的亲人,上路!”
“可怜哪!李斯年你出身微寒,你的母亲一个寡妇,靠着做你们李家祖传的木艺,供你上私塾。你姐姐为了给你凑足你读书院的费用,不惜给花甲老儿做妾。因为吃不上饭,你的妹妹,还不记事就被丢弃,如今生死不明。”
“李斯年啊李斯年,你说如今这副样子,对得起谁?你觉得你至少对得起梅听寒?那他可领你去情了?”
顾怀酒笑眯眯地把茶水递给李斯年,李斯年抬头对上疯王笑里藏刀的眼。
“王爷,你救下罪臣,就是为了折辱罪臣?”
“当然不是。”顾怀酒道,“折辱你算不得本事,本王很欣赏你的胆识,舍不得杀你。”
“王爷的欣赏,恕罪臣承受不起。”
“受不受得起,你也得受着!”
顾怀酒压低了声音,阴鸷地冷笑了声,“十日后,便是你们李家灭族之日。不过,本王可以给你一次翻盘的机会,你若赢了,本王不仅会放过李氏一族,自此后,你便前程似锦,平步青云!”
“翻盘?”李斯年微微皱眉。
顾怀酒倾身对上李斯年迷茫的眼,把那杯茶递给了李斯年,道:“喝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