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眼看日头慢慢西沉,蓉蓉与唐猎户喝光了阿元沏的两壶茶,吃光了铺子里常备的小点心,但苏掌柜还没回来。
因路不好走,唐猎户与蓉蓉道:“待过一阵子我们下来置办年货时,再来罢。”叨扰了阿元那么久,吃了人家不少东西,善良的唐猎户很是不安。
蓉蓉明亮的眼神黯淡些许,但还是乖巧朝阿元道别。
二人依依不舍地拎着几双鞋子走了。
片刻后,阿元正在柜台上算账,忽而见厚重的帘子被撩开,咏雪扑了进来。阿元心中正道,若是蓉蓉等多一会便好了……心中念头未落,却看见咏雪一双眼又红又肿,他不禁大惊,问道:“咏雪,东家呢?”莫不是东家出事了罢?
他话未落,豆大般的泪水已然从咏雪双眼落下,更让他慌了神。
“阿元哥,伯年哥,没了……”咏雪抽泣着,但还是将话说完了,“娘子让你关了店门,去香烛铺子替伯年哥买身后用的东西……”
“什么?!”阿元闻言大惊。
一干土匪被明远镖局的拎走了,黄三连带暖轿也被清秀小厮不知弄哪里去了,剩下的人趁着乱,早就很有眼色地跑了。
只有张伯年的尸体,仍旧孤苦伶仃地,躺在那处。
咏雪怔怔地站在一旁,神情又哀又痛。
苏云落终是不忍,虽然咏雪与张伯年没有定亲,但终究是青梅竹马,咏雪为他伤心,实属人之常情。她想了想,嘱咐咏雪回去将阿元寻来,为张伯年买一口薄棺。
咏雪走后不久,她又与卫英道:“速速将黄镇公请来,为张伯年验尸。”张伯年是从顾闻白屋里出来,才毒发身亡的。无论如何顾闻白是如何清白,也得寻一个公家的人,将这件事用文书澄清了。
卫英自是明白,飞快地去了。
卫真默默地,从里头拿了一张不用的草席,盖在张伯年身上。
苏云落没再进顾宅,只是上了马车守着,看着众人忙碌。
夜幕垂了下来,寒意逼人。黄镇公来到现场,颇是唏嘘了一番。因余嫂子没寻到,是以张伯年只临时装进一口薄棺中,由巡逻护卫队抬着往张家送去了。至于后面的事情,都交由黄镇公去做。
车外传来动静,李遥道:“东家,外面冷,可回去了?”苏云落受不得冷。
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了。苏云落抬手揉一揉眉心,疲倦不堪道:“且回去罢。”
路并不远,很快便回到苏家鞋袜铺。咏雪守在铺子里,一双眼睛又红又肿。见苏云落进来,忙上前扶着她。
言语在心头间缭绕,苏云落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有些事情,旁人说再多也无用。
黄三是在夜色沉沉的时候被送回黄家的。
仍旧是那顶暖轿,被扔在黄家的大门前。
当下人将捆着暖轿的绳索解开,打开轿门时,只看到黄三面如土色地缩在里面,她还没出轿子,便哇的一声吐出来。
吐了良久,她咬牙切齿道:“竟敢踩在我黄三头上,是活得不耐烦了!”
分明一丝悔过的意思都没有。
高高的墙上,两道人影站着,窃窃私语:“要不要干脆解决了她?”
“别,留着,看戏。”
那少年惊呼:“大师姐,你的心好毒!”
“呵。”回答他的,只有少女冷漠的笑。少年还是太年轻,杀人不需要偿命吗?李管事还尚未寻足证据,他们怎么能乱来。
她一向可是很讲究有始有终的。
黄三被抬着进桃花楼了。贺过燕听说的时候,手中正执着酒碗,与于扶阳吃酒。两人是跟着黄三从府城回来的客人,黄三虽然出事,但家中仆人仍旧尽力招呼着二人。也没有别的原因,于扶阳出手颇为大方,动不动就赏,他们可是抢着去伺候的。
况且,三姑娘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嘛。还能发脾气,砸了两个茶碗呢。
到底是比于扶阳多了两个心眼,贺过燕喝酒的时候,只喝了半醉,再吃了几口热菜,便回自己房中歇息了。房中只点了一支蜡烛,半昏黄中,贺过燕倒在厚实的床榻上,依稀看到有丫鬟打扮的人进来,接着是水声,许是给他拧热帕子洗脸咧。
今日的丫鬟倒是勤快。贺过燕心想。往日那些丫鬟俱是跑于扶阳那屋,鲜少有人理他。
哼,不就是于扶阳出手大方些嘛,这些踩低捧高的家伙!他不就比于扶阳长得丑了些,囊中羞涩了些吗!贺过燕悻悻地想着,闭着双眼,有了几分睡意。
那丫鬟走近他,果然往他脸上轻轻地敷了热热的帕子。许是她熏了香,帕子中有好闻的香味。贺过燕不由自主地嗅了嗅。
“贺公子,这个力道,舒服吗?”那丫鬟用手指轻轻捻着他的额角,娇声问他。
这把声音怎地这般熟悉?!贺过燕扯下帕子,竟看见雷大姑娘那张脸。
今晚的雷大姑娘却是特意打扮过的,头发梳成坠马髻,眉画得又细又长,眉心贴了花钿,嘴唇薄薄地抹了淡红的口脂。大冷的天,着一件鹅上黄,露出大片肌肤。腰则特意箍得细细的,挺出一对饱满来。还别说,她这副打扮,还真有几分勾人的味道。
贺过燕粗了声音:“你来这里干嘛?”
雷大姑娘没答他,只拿起他的折扇,轻轻地从他的喉咙划过:“贺公子莫不是忘了,上回在听风楼,你便是用这把扇子,将人家撩拨得……”她轻轻地喘了一声,又道,“还有今日在暖轿中,你这把扇子,放在奴家那里……”
最是酒色壮胆,又是黑夜迷人。
贺过燕将她手上的折扇夺过,扔在一旁,一把将雷大姑娘扯下来,翻身上去,笑道:“你这小荡//fu,将你送给那顾闻白,倒是便宜他了。”
他浑身舒坦,眯着眼,看雷大姑娘给他端来一碗茶水
茶水入喉,他将雷大姑娘揽入怀中,道:“明日到街上去,给你挑一枚簪子。”横竖是花于扶阳的钱,他不心疼。
雷大姑娘的手在他胸//前画啊画,唇边缀了笑意:“我不要簪子,我要你妻子的位置。”
这话一出,贺过燕便冷了脸:“痴人说梦。”
“方才,你喝的茶水里,是有毒的。”欢愉过后,雷大姑娘的声音娇滴滴的,“你若想活命,便乖乖地娶了我。”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贺过燕又惊又怒,狠了劲,甩了雷大姑娘一个巴掌:“贱人!”他急急地抠着自己的喉咙,欲呕出来。
雷大姑娘也不惧,抚着脸,笑道:“这药,听说是你们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最常用的一寸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