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旁人,咏春咏梅早就躲起来了。至于李遥与何悠然,何悠然饭后直觉困顿,走了一会便回去了。李遥自是妇唱夫随,何悠然走一步跟一步。孙南枝自然是神龙不见首尾,或许又去了案发现场凑热闹。不过苏云落劝孙南枝,换了一身玄色的衣衫,毕竟那红衣无论在何地,总是惹人注目。孙南枝还有些犹豫,毕竟她自小到大俱是穿红衫的。听说是师傅孙娃娃在某一年救了一个做布匹生意的商贾,那商贾是个豪爽的,一口气往他们住的山谷送了几十匹红锻。山谷中只得她与采苹是女娃娃,而采苹并不是很喜欢红缎,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她便年年月月日日穿红衫。穿惯了红衫,其他的颜色倒是有些不习惯。
但东家这般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是以孙南枝换了一身玄色的衣衫,穿入夜空翩然而去。
听得顾闻白如此说,苏云落用好看的眸子,剐了他一眼。
顾闻白狡猾地笑了起来。
饭菜用得晚,苏云落也无甚食欲,只吃半碗羊肉汤面便作罢。是以这没走多久,便觉得消得差不多了。外头秋风吹得怪冷的,她正想叫顾闻白回去,顾闻白却箍紧她的腰,悄声道:“你听。”
他的大手温暖,箍着她的腰,让她不由自主地从尾椎骨处起了一阵寒栗。
她含糊道:“听什么?”
“风的声音。”顾闻白放开她的腰,改为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拢在怀中取暖。
苏云落的心砰砰跳着,偎在他怀中,听着风的声音。
洛阳府的秋风甚烈,一阵一阵地刮着,将树木吹得簌簌作响,不过须臾,地上便落满了叶子。
再仔细些听,是官兵在外头盘问的声音:“姓甚名谁,是处人士?来此作甚!”声音严厉。
有妇人抖抖索索道:“奴唤阿珍,是洛阳府城外贾家村的,因家中贫苦,便做了一点零嘴儿来此兜售……”
那官爷厉声道:“为何天黑还不家去!”
那阿珍抖抖索索道:“奴在城里有远亲,为了节约路费,是以通常三五日才家去一次……”
“远亲又姓甚名谁,住在城里哪一处!”
阿珍仍旧抖抖索索的答道:“姓李,住在康乐坊,做豆腐的……人都唤他豆腐李……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豆腐做得极好……官爷若是想吃豆腐,可以到康乐坊去……”
那官爷不耐道:“谁问你这些!”
却是放过了那阿珍,盘问下一个。
是个男子,抖抖索索道:“小的唤贾阿贵,是洛阳府城外贾家村的,家中有一辆牛车,常年赶着这牛车做些买卖……”
那官爷厉声道:“为何天黑还不家去!”
男子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即刻有人告状:“官爷,这人时常在背地里干些私酿酒的买卖,抢了我们酒楼不少生意!我们酒楼,可是官府正经准予卖酒的地儿!”
“抓下!”
男子当即大呼:“官爷饶命啊!小的不过是卖些自家酿的酒……”
熙熙攘攘,盘问那些人,便花费了好些时间。
顾闻白挑了挑眉,在苏云落耳边轻声道:“那李有悔,来了。”
苏云落也听出来了。那叫阿珍的,竟然是替李有悔传递消息的。
二人又听了半响,嫌疑犯抓了几个,不相干的人也抓了好些。
秋风越发的热烈,卷起的寒意阵阵,官兵们一点都不疲倦,时不时在外头巡逻着,呵斥着,一直折腾到夜半,声音才消了些。
苏云落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得顾闻白在她耳边道:“落儿,我去见一见李有悔。”
她迷迷糊糊应了,翻了个身,才觉得身边的被窝冷了。她拢了拢身上的被衾,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戏台子里,人散了,那自刎而亡的虞姬也被收殓往府衙里去。
一名头目敛着眼皮,负手站着,看着天边的星子渐渐暗去。他忽而勾唇一笑:“兄弟们可饿了?”
自是饿了。干了一晚上的活,腹中空空如也,嗓子都干了。
头目朗声道:“兄弟们,想吃什么尽管开口,吃完再干活!”
士兵们舔了舔嘴唇,纷纷报菜名:“炙羊腿!汤饼!羊肉汤面!”
酒楼的灶房里不熄灭的火复又升起,同样一晚未睡的伙夫揉一揉眼睛,开始干活。几口大灶烈火熊熊,伙夫们健壮的手臂飞快地在案板上揉着面团,很快将官爷们要的食物准备好了。
士兵们狼吞虎咽,不过须臾便将食物一扫而空。
热热的食物下肚,熨帖了一晚空虚的肚子。士兵们精神振奋,站在头目面前:“烺爷!”
那被唤作烺爷的眯了眼,眼光看向顾闻白等人落脚的小院,嚼了嚼嘴中没消化完的羊肉,阴骛道:“十人守着外头,勿让一只苍蝇飞进去,也勿让一只苍蝇飞出来!”
“是!”士兵们轰然回应。
烺爷踏着一双上好羊皮做成的短靴,手扶着腰间的短刀,缓步走到小院外,抬起脚,猛然踹向紧闭的门扇。
岂料,门扇是用上好的木料做的,他这一脚,只是略略撼动了分毫。
烺爷咳了一声,照旧负手,让到一旁,示意士兵们上前。
士兵们才拥到门口,却见门扇悠然打开,有人提了一盏灯笼,探头问:“官爷,何事?”
烺爷又咳了一声,那些士兵自动分开两排,他走上前去,面容厉然:“自是奉知府之命,搜查凶手!”
不待里头的人回答,那些士兵便蜂拥而进。
此时正是人熟睡,毫无防备的时候,提灯笼的人被挤到一旁,哎哎两声,却是无人理他,直奔小楼。
一进得小楼,便觉得香风阵阵,烺爷脸上敛了笑,抬脚直奔二楼。
有婆子慌慌披衣奔出来:“官爷,这位官爷,竟是何事?”话音未落,一把大刀便架在她的脖子上。婆子顿时噤了声。
烺爷撩起袍角,踩着羊皮短靴,手上紧紧握着短刀的刀柄,悄无声息地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