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分手不到两个月的前任能陌生到什么程度?
沈橙心中的割裂感更甚。
明明不久前,她还是一个娇蛮任性又比较单纯的富家女。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缠着男朋友,一定要给她打睡前电话,听见他的晚安,对方才心满意足地挂断。
她也很好哄,不管前一天她闹了什么脾气,他说几句肉麻的,买一些她爱吃的,在她宿舍楼下等三十分钟,基本人就搞定了。
出身优越的富家小孩对精神的需求远超于物质。
她不在乎他买的是昂贵的进口零食还是街边小摊的便宜炒粉,每次总能一脸幸福地吃完。
即使那一份炒粉已经冷成一坨了。
站在这个焕然一新的“熊般弱”面前,她越是轻慢肆意,他越是心烦意乱,又有些不知所措。
“……外套。”
沈橙绷紧了脊骨,将纸袋子往她跟前提了提。
强调的动作有些刻意。
“我明天十点的飞机,现在是晚上九点。”般弱没有去接袋子,而是冲他扬起了下巴,嫌弃道,“你的味儿怎么这么重?浴室就在后面,我给你半个小时,洗得干净点。”
沈橙瞳孔震颤,感觉心脏被蝎子咬了一口。
毒性蔓延,又疼又麻。
她把他当什么人了?故意借着送外套的事情来献身的吗?
沈橙呼吸微滞。
他从十岁起,就对自己的野心有着清晰的认知,为了达成目标,他舍弃廉耻,不择手段,本人也做好了被人厌恶被人轻贱的心理准备。
然而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沈橙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表现得风轻云淡举重若轻。
他下意识去看她的眼睛,捕捉她的“说谎”细微表情,试图证明她只是在“因爱生恨”、“恼羞成怒”的前提下说出的气话,而不是像其他富家子弟一样,视他为一件货物,一个明码标价寡廉鲜耻的玩物。
没有。
他失望地发现,没有任何伪饰的痕迹。
她甚至是在一种冷静的状态下,眼眸微眯,略带戏谑与挑逗,如同猫儿懒洋洋欣赏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等待着饱腹一顿。
他竟在她冷漠的视线内无所适从。
般弱眉尖一挑。
这段感情以女追男开始,男主滴水不漏,表面对她温柔体贴,百般呵护,实际上早早掌握了主动权,让雇主慢慢地顺从他,习惯性听取男方的意见。
沈橙处在最有利的战略高地,一个举动轻而易举影响女方的心情。
就比如说大四的实习,沈橙原先是要跟着同班一起去外市的,结果雇主完全离不得人,又哭又闹,更对自己的爸爸软磨硬泡,硬是把实习生的沈橙破格塞进了世界五百强的大公司里,从而邂逅他的伯乐,步步高升。
本就是娇惯着长大的独生子女,沈橙利用这个点,不动声色把雇主养得娇气脆弱,一旦两人分离,雇主就像是鱼儿离开了水,没办法自己生存。
靠着这种病态依赖,熊家父母再怎么样对沈橙不满意,也不能把他硬生生地赶走。
最后女儿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熊家父母心疼她,只得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一穷二白的农村女婿。
“现在还有二十八分钟。”般弱问,“你还要看我看多久?等会床上细细看不行?”
沈橙身体一僵。
“算了,等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她勾起短发,像是一弯欲要见血的镰刀,割裂他的心潮,“那就一起洗好了。”
那骄矜的眉眼和散漫的语气,跟沈橙打过交道的富二代没什么不同。
或许气势还更胜一筹。
每一根头发丝都张扬着优越感,枉顾别人的意愿,将尊严随意踩在脚底下,以为金钱就能衡量一切。
傲慢得令人厌恶。
“我是来送外套的。”沈橙收敛表情,垂下眼眸,“请你不要自作多情,我还不至于穷到出卖自己的身体。”
他冰冷得像是一座禁欲的贞烈牌坊,排斥一切触摸与亵渎。
这模样也是难得一见的。
终于不给她装温柔斯文的面孔了吗?
般弱就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眼尾跟嘴角同时上扬,狐狸眼名副其实,“沈橙,你是什么货色,你自己心里清楚,跟我还装什么清高呢?你收了我的礼物,享用了我的好处,到头来只付出一些不值钱的甜言蜜语,还不走心。”
“你现在还想我把你当祖宗一样供起来三叩九拜啊,到底是你天真还是我傻呀。”
她顿了顿,春风满面,“请问您配吗?”
被前女友这样的羞辱,男生的脸色明显阴沉起来。
般弱不耐烦挥了挥手,“行了,老娘事儿多,忙着暴富,没空跟你玩什么欲擒故纵,纯属浪费时间。你滚吧,当你的贞节牌坊去,别到我面前碍眼。”
沈橙抿了抿春,放下袋子,转身离开。
他刚出去的下一刻,背后的门啪的一声关上。
毫不留恋。
沈橙背部的肌肉慢慢松了下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出身高不代表以后的成就高。她现在能仗着自己有权有势欺辱他,他日说不定风水轮流转,让这个高傲的大小姐也尝试一下当初羞辱人的滋味儿。
几乎就在走出酒店的那一秒,沈橙内心深处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升了起来。
——他想要出国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