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金色的阳光透过磨砂的玻璃, 倾撒在清澈的湖面上, 泛起粼粼的光波。而于宛如宝石般的光彩中时不时闪过跃起的鱼的身影。随着沉而脆的入水声溅起的水花轻击在极淡的结界上，最终落于老人的脚边。

我将视线移到了格温的身上。离上次见面隔了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虽然一把年纪了, 但格温看上去身体还是不错的样子。

“今天玖兰没有一起来啊。”

男人的声音沙哑而沧桑, 语调却十分温柔。毕竟在老年痴呆了的他的眼里, 自己还是那个青涩的实习老师。

“嗯。姐姐今天出去有事。所以让我来看看您。”

我从善如流的回答着。表情自然，声音不急也不缓。就和平时普通的闲聊一样。

在格温的眼里玖兰就是亚希莱恩。他当然跟我一起来了。不过现在正等在大厅里。

这是我提出的计划。

格温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记得四十多年前发生的事。设施的事只能听天命, 撞运气, 等待一个奇迹。

但好在除去阿诺德。我还有其他想知道的事情。

“今天在门口的时候我看到那个男人了。他是来接姐姐去约会的。”

格温看了过来。而我则是依旧望着湖面, 刮了刮鼻子, “姐姐让我告诉你……上次那个问题的答案是——是的。”

不是伯特莱家族的罗兹罗尔吞。也不是拜德皇室的赫伦奥兹。

她喜欢的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圣恩露斯小城的城主。

格温沉默了一会儿。

随即感慨道。

“果然是这样啊。”

“……毕竟我也这么大年纪了。女朋友也谈过几个。”

大概是因为我探究的目光过于深沉了吧。格温轻咳了一声，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玖兰看他的眼神。是看待恋人的眼神。”

我的表情一下子玄幻了起来。

这也看得出？

“嘛。你现在还小。”老人年迈的声音低沉。也许是职业病犯了吧。当他认真对我说话的时候我总有种被老师训话的感觉，“等你长大就会明白了。人看着自己心爱之人时, 那是怎样的眼神。”

……我微眯着死鱼眼。回忆着那些号称喜欢我的人看着我的时候的眼神。

算了。还是不想了。

“那个。格温学士。”想象失败的我竖起了一只手, “能跟我详细的描述一下。玖兰是用怎样的眼神看着他的吗？”

“详细描述啊——”

格温沉吟了片刻。随即有些恍然的说道, “是……纯粹吧。”

“纯粹的喜爱。”

黑色的眼瞳微缩。在听到这两个字时, 我晃了晃神。

因为我想到了亚希莱恩。

【伽德莉切。如果我说我想成为你的骑士。】

【你会愿意吗。】

有着紫罗兰色眼眸的少年对我说话时, 声音永远是温柔而动听。

但这次。却沙哑而彷徨。

是的。对我说着这样的话时的他。心情并不纯粹。

因为他自己也明白。自己提出了一个不可能的实现的问题。

所以我那时候这样回答他了。

【不会。】

【因为你自己也有必须完成的事情。】

这就是亚希莱恩和阿诺德的差别。这就是只有阿诺德能成为我的骑士的原因。

为王的亚瑟暂且不提。无论是艾斯、亚当还是亚希莱恩。他们都有自己明确的目标, 都有自己偏执的信念。

如果哪天“我”和他们的“信念”冲突了的话。他们一定会选择后者的吧。

但阿诺德不同。

他的信念他的目标。始终都只是“伽德莉切”而已。

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他的全部。但现在。我也绝对不可能放弃他。

【……也是呢。】

亚希莱恩轻呼了一口气。微靠着马车的内壁。对我温和的笑着。

似看着最后的希望零落般黯淡。又似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 得以慰藉。

虽然是在笑着。但估计我的表情也和他一样吧。

我不愿意你成为我的骑士。如果哪天我们成为敌人的话, 请不要手下留情。各自为了各自的信念努力吧。

这也算是我对你最高的善意了。

“……能完全纯粹的喜欢一个人。真难啊。”

思绪随着粼粼的湖面一起波动着。我这般的低声感慨着。

“是啊。”

细碎而明亮的湖光倒映在布满了皱纹的眼中，于岁月的昏黄和黯淡中闪烁着光，“罗兹他也是这么纯碎的喜欢着玖兰啊。”

我看向了格温。

“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对那个男人有所怨恨。”

坐在深色魔导椅中的老人靠着椅背，轻偏着脑袋，用微垂的眼注视着平静的湖面。安详而平淡。

“感情是无理的东西。永远不可能平等。”

“但是爱却让人们忽视了其中的不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