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 艾德文都没有理睬我。
大少爷生气了, 然而活还是得干。不得不和艾德文每时每刻处于一个屋檐下的我刚开始也想过主动和好。但是别说是开口了,就连我的余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宛若应激反应一般, 裹着深色长袍的清瘦男人周围的气场都会下降四个度。
果然这种傲娇老男人放置play就好了吧。
漆黑的死鱼眼倒映着中年男人宛如钢板的冷硬脸庞。我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再也不把视线投向他的方向。
就这样。我们互相怄气了一天。
不。准确来说连一天都没有, 只有短短的几十个小时。因为魔导器优化方向的问题我俩不得不开始热烈的探讨。
原本还能互相板着一张脸公事公办般的唇枪舌剑。但不知不觉的, 还是演变成了上升到对方国家家族的激情对骂。
“……伽德莉切!”
身形消瘦的男人喘着粗气。就连苍白的脸色都被怒火染得薄红。充分意识到“比起毒舌更可怕的是臭不要脸”的艾德文恶狠狠的瞪着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算·你·有·种……!”
我侧过头, 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嘛。最后的结局果然还是这样。
不交流是不可能的, 只有交流才能救得了哈德雷默。最终的优化方案还是按照我的想法进行了下去。虽然艾德文这家伙一脸“我是被逼的”一般的苦大仇深, 但身体却很诚实的继续工作着。
他的内心还是过于混乱。
理性与感性的交织,自我与自我之间的矛盾。这是无法避免的。但比起给他来一套心灵鸡汤让他慢慢想清楚,还不如让我强势的带领他奔向一个方向。
做出选择永远比原地踏步好。无论这个选择的结局怎样。
至少我是如此认为。
整个六月的时间都被我们用于寻找“时缓”的平衡点。我和索菲轮流记录哈德雷默的身体状态,阿诺德和艾德文继续对魔导器的潜能进行研究。除了我和索菲有点累以及艾德文的脸色有点臭外,没有其他的问题。
“最近没有看到艾德文啊。”
哈德雷默坐在床上和我闲聊着。他穿着方便进行各种抽血以及检查的布衣。过分宽大的袖口中露出一截布着细小针孔的小麦色手臂,显得违和又令人伤感。
“……他和阿诺德一起在快乐爆肝。”我收回了微垂的视线, 落在手里惨白的纸上。将魔导屏上的数据一个个仔细而快速的写下, “一个不用睡觉一个每天只要睡三小时。学不来。”
“哈哈!从以前开始就是了。这家伙即使熬夜第二天也能很精神。这点在我上学的时候特别羡慕啊。”
“很久以前就想问了。”我停下笔, 看向靠在垫子上表情怀念的男人, “看他的反应他是不知道你重病的吧?那为什么之前要对‘时停’的魔导这般执着。”
“啊——这个啊。”
微阖的赤金色眼眸镀着一层暖色的光。男人笑了一下。用略带感慨的低沉声音说道, “他大概是觉得只要好好研究魔导, 就算我真的挂了也能随随便便把我救起来吧……别看这家伙长得清隽, 其实他脑回路一直很粗暴。”
这何止是粗暴。简直是对神的亵渎, 仗着自己名为“努力”的才能的不知天高地厚。
即使没有天赋,也依靠着自己的努力获得过成功。正是因为艾德文·拜德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有着如此的自信。然而这次的“现实”过于沉重。自信动摇,自我怀疑。然后便陷入了迷茫和焦躁。
“别太累了啊。”
“……唉。”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即使你这么说,艾德文他也不会听的吧。”
“不是说他,是说你。”
黑色的瞳孔微缩。我猛地抬起头,发现赤金色的眼眸正安静的望着我。
“你身上的压力不输于艾德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男人略显沙哑的声音在我开口前响起了,“别太苛刻自己。我们还不至于让一个孩子承担这一切责任。”
我没有说话。胸口的沉闷却宛若魔女的手般,温柔的厄着我的脖子。
没有人会把哈德雷默的康复归功于我头上。同样的,也没有人会把哈德雷默的死归咎于我。
但我只是。
单纯的对这个求而不得,却又不得不失去什么的世界感到痛苦和愤慨罢了。
……
经过一个月的探索总算是找到了平衡点。虽然减缓的速度没有之前的多,但至少依赖性的问题得到了控制。
时间已经到了七月中旬。我们“魔导”能做到的事似乎都做到了。艾德文直接被索菲一个手刀打晕,扛在焰马上回去休息。阿诺德则是代替我,继续观察哈德雷默。
而我没有休息。立马去了“医学”学院一趟。
穿着深色长袍,抱着书的学生一个个与我擦肩而过。不同于工坊的清冷。医学院的大楼人来人往,充斥着年轻男女的声音。
我随便拉了个学生,借着老古董的名号问他医学院的老师在哪里。也许是因为艾德文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吧,那年轻的学生瞪圆了眼盯着我,颤抖着的说不出话。
过了会儿。好不容易缓过神的他深吸一口气对我喊道,“你居然是那个阿诺德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