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朦白, 坠下莹白的光点。细小的雪絮飘散于黯淡无光的碧色眼眸前。看着毫无表情的神父, 我一时竟无法做出回答。
哈德雷默死了。无论我们再怎么努力还是死了。我那单向对“神”揭起的决斗以完败告终。
属于“我”的声音于内心嘲讽的说道。然而身体却违背了思想, 紧抿着唇不愿言语。
这般难堪的样子,就像是我还死活不愿承认失败一般。
“……果然平时伶牙俐齿的样子都是假的。现在的你才是真的啊。”
衣料摩挲的声音响起。很快便像消融的雪花般消失在了宁静的街道。金发的神父靠坐在椅背上, 慵懒的碧色眼眸望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哑口无言,沉默自闭。你并不是害怕失败的人。但迄今为止所有的失败都成为了你成功的垫脚石。”
“即使失败无穷无尽,在最后等待你的仍会是胜利。只要你不放弃的话。”
亚当轻叹了一声。于腾起的白雾中碧色的眼睛朦胧不清, “你一直是这么坚信的吧……说到底你就是个坚强了点的普通小姑娘罢了。”
“所以呢。”
我瞪着死鱼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幅悲天悯人的模样看着就来气,躁动的“本能”催促着我赶紧开口呛他,“你要我接受‘人各有命’的设定,成为一个看淡生死的大人吗。”
“啊。果然激将法对你有奇效啊, 伽德莉切。”
圣洁的声音毫无情感波动。亚当环着双手语气凉凉的说道, “承认失败很容易。但是想逼你彻底投降还是差点火候。”
黑色的瞳孔猛地紧缩。我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亚当怒吼道,“他妈的我都那么惨了?!还来?!”
“……冷静点。”俊美的神父抽了抽嘴角,这种脸皮不动嘴角动的本领也只有石膏精能做到了,“这次是好消息。”
“呵。难道是哈德雷默的病突然有的治了?”
“是的。”
“……”
我猛地从长椅上站起身,用近乎惊悚的目光看着他。
冬日的阳光是极淡的金色。然而从平静坐于长椅上的亚当身上, 一瞬间竟爆发出几乎闪瞎人眼的圣光。
“你肯定去医学院揪着负责人的领子问过了吧。疾病的研究迟迟没有进展的原因。”
亚当看向了我。不可思议的, 我居然从他那毫无表情的俊脸上看出了深不可测。
“而理由肯定有这么一条。”亚当说道,“病例不足。”
极其稀有的绝症, 记录内的只有两例。在这个人死后身体会化为元素消失的世界, 就连遗体都无法完全保存。
然而病例真的有那么少吗?
不是的。
“多亏你把‘地图’开到了拜德。这个国家的人民也能找我倒垃圾了。”
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般, 亚当万年圣洁的脸居然黑了黑,“……然后其中有一个人的愿望,是希望‘神’能治好自己女儿的病。”
未知的疾病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身体逐渐虚弱,皮肤变得如枯树皮般枯皱。于之外貌的突变相应的,是即使剧烈到呕出血,也止不住的咳嗽。
找不出病因,甚至连疾病的“名字”都不知道。供于平民的普通医院根本无法提供有效的救治,徒留日复一日的昂贵药物和常人根本无法支付的高级魔导器租用费。
“即使再不像样,你也是一国的公主。出生注定你身边的人非富即贵。”
俊美的神父毫无起伏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怜悯的意味,“然而于整个大陆的人而言你们只是少数。被疾病所困扰的,大部分是‘穷人’啊。”
然而。全拜德最优秀的,聚集着整个国家最顶尖医学人才的医院位于“学院”内部。那是个除了学生和贵族外,不接待任何人的地方。
普通的病人不被接待。而因为传统的思想教育和规定,学院的医生也不愿为外人治病。对于国家而言极为重要的“人才”被两极分化。在平等祥和的表面下,这个国家被分为了两部分。
然而他们却忘记了一件事。
在疾病面前。人都是平等的。
“……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来已经不需要我继续说下去了。”
背靠着椅背的亚当仰起头,笑看着站起身的我。初冬的雪絮折射着微亮的荧光。就和他碧色的眼眸一样。
“是的。伽德莉切。你没有失败。”
神父这般肯定的说道。神圣的声音宛若破响黎明的钟声。
“你还有能做的事。而这场对决的胜利终将属于你。”
……
待我依循魔导器的指引,顺着来时的路回到那个地方时,蓝白的骑士仍站在那里。
今天的雪并不大,即使有逐渐变大的趋势,也只有“雪花”的程度而已。而就是这样大小的雪,却在他的水蓝色的发顶和洁白的肩上积了一层。
冬天的天空暗的很快。只不过是五六点的时间整个世界都暗淡了下来,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而就在这样的世界中。那双冰色的眼眸格外显眼。
沉默寡言的骑士站在我们分开的地方,注视着我。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他只是站在原地。那注视着我的清冷目光称得上是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