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赵山海让他去把陈迦南找来,语气颇有几分愠怒,他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猜到,没完成任务是小,只怕是自己手下这扑街仔还闯了什么大祸。
他巴掌招呼上来时,陈迦南不着痕迹地微微偏了下头,既让他打中自己,又不让自己脑袋受太多苦,然后佯装吃痛地捂着脑袋,腆着脸笑道:“四哥,我能闯了什么祸?就是豹爷交待的事我没办成,人家身边有保镖,我单枪匹马哪有那个本事?”
赵阿四嗤了声:“你也不像是能杀人的。”想了想,又说,“豹爷肯定也没指望你这个不成器的四九仔,他老人家要是想出气削你一顿,你自己受着。”
“那是。”
赵阿四想了想,又问:“你那病秧子弟还好吧?”
“好多了,多谢四哥关心。”
“又不是亲弟,也不知你为人拼死拼活是作何?”
陈迦南嘿嘿地笑:“不是亲弟胜似亲弟嘛,又不是一个妈生的才叫亲弟。”
赵阿四不以为然地轻嗤一声。
城寨虽分为东西区,但毕竟只是巴掌大块的地方,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赵山海的老巢,也是和兴社如今的大本营——振兴武馆。
赵山海武师出身,当年一双铁煞拳在城寨所向披靡,加入和兴社后很快做到双花红棍,之后顺理成章取代前任龙头成为现任老大。
门口站着赵山海的心腹,和兴社白纸扇曹叔。穿一身白色唐装,是个师爷打扮。
“曹叔,豹爷呢?”赵阿四问。
曹叔没回答,抬起眼皮瞥了眼陈迦南,道:“阿四,将人带来了就行,你去做事,让这小子进去。”
曹叔是元老,赵阿四不敢造次,唯唯诺诺点头,又瞪一眼陈迦南,低声斥点:“皮绷紧点,别给我惹事。”
陈迦南讪讪笑,恭而敬之地送走他,跟着曹叔进了屋内。
这栋楼房只得三层,在拥挤的城寨里,难得还有个天井般的小院,此刻赵山海就坐在院中央,优哉游哉喝着茶,几个弟子正围着木桩练拳。
“豹爷,人来了!”曹叔走到他面前,毕恭毕敬道。
陈迦南忙上前鞠了个大躬:“豹爷。”
赵山海放下茶杯,朝院里的弟子们挥挥手:“都下去吧。”
几人行了礼,一哄而散。
赵山海抬头,似笑非笑看向噤若寒蝉的陈迦南:“阿南,昨晚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陈迦南做出懊恼状:“回豹爷,遇到了点意外,没成。”
赵山海是个粗犷长相,留着板寸,四十多岁的年纪,依旧是个铜墙铁壁般的壮硕身材,穿一身黑色练功服,胸膛崩得很紧,脖子往下是大片的纹身,胸前挂着金链条,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一身的江湖气。
但他又是个笑脸,传说中的笑面虎约莫就是他这样子。
望着闯了祸的陈迦南,依旧是笑模样,手指点了点梨花木圈椅的扶手,道:“你年纪小经验少,我给你交代这任务的时候,让你尽力而为就行,没做成豹爷也不怪你。”
“谢豹爷。”
赵山海扬起手挥挥:“阿勇,出来吧。”
一个男人慢悠悠从他背后的廊檐下走出来,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带着十足杀气。
陈迦南抬头,露出错愕状,睁大眼睛:“他……他……”
不得不说,他演技实在不错,这份惊讶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
阮勇走到赵山海身旁,鹰隼般的目光,直直望着陈迦南,低声道:“豹爷。”
赵山海笑眯眯看向面前踉跄后退两步的陈迦南:“阿南,你认识他吗?”
“我……”陈迦南对上他的目光。
“你说的意外,就是他吧?”
陈迦南仿佛忽然反应过来,睁大眼睛露出惊愕的表情:“他也是豹爷你派去的人?”
赵山海笑说:“林兆明是本港排得上号的富豪,有人花上百万在我这里买他的命,你觉得我可能只派你一个没经验的四九仔去吗?阿勇在越战打过多年,如今是东南亚一等一的杀手,我专门请了他来替我办事,却让你给搞砸了。”
“豹爷,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不能怪在我身上啊!”陈迦南急声道,露出一副六月飞雪的窦娥冤模样。
赵山海笑道:“我当然不怪你,但你坏了阿勇的事,这事又是我请他办的,他找我讨说法,我总不能不给,你说是不是阿南?”
陈迦南一脸惊惶:“豹爷,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是你的人,你得帮我。”
赵山海摆摆手:“阿南,若你不是我和兴社的人,你坏了这么大的事,现在已经横尸街头。但我们江湖人就得讲江湖规矩,我也不能完全包庇你,这是你俩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当然了,在我的地盘,就得按我的规矩来。”说着,又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阿勇,你有意见吗?”
阮勇摇头。
“行!”赵山海站起身,“这里让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多一秒都不行。”
陈迦南心中一惊,没想到竟全让乔文说中。
赵山海往旁边的兵器架抬手一指:“阿南,你自己闯的祸自己受,听说你在四九仔里算能打的,阿四也在我面前夸过你不止一次。自己挑一样兵器,这半柱香的时间能否撑过去,就看你的造化了。”说完,便负手往外走,头也不回道,“不过你放心,要是你今日死在这里,我会给你爹一笔赡养费。曹叔,点香。”
曹叔在旁边的香案上点上半截香,朝两人示意了一下,也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只剩两人,阮勇目光凶狠地盯着陈迦南,仿佛对方是自己即将猎杀的猎物。然后眉头一拧,从腰间猛然抽出那把三菱军刺,大喝一声,朝人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