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几人纠缠不清时,陈迦南一瘸一拐走过去,将宝莲拉在自己身后:“刀疤哥,都是街坊邻居,何必做得这么绝?”
刀疤朝他冷哼一声,道:“靓仔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也是和兴社的人,咱们什么规矩你还不懂?明叔是自己要去赌的,没人逼他,输了钱赖账那肯定不行,两万块可不是小数目,买几个黄花闺女都绰绰有余,也多亏飞哥好说话。”
明叔道:“哪里有两万?总共就两千。”
刀疤笑道:“从飞哥手里拿两千,这快一年的时间,两万是算你便宜。”说罢,又看向陈迦南,“靓仔南,我跟你说,这事儿四哥可帮不了你。除非这钱你帮着还,不然这丫头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两万块钱陈迦南确实没有,他也赚不来这么大比钱,除非去杀人。但除了家人和乔文,他是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人去杀人的。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地上佝偻的男人,沉默下来。
“再宽限两天时间,这钱我们帮忙还。”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忽然在短暂的沉默中响起。
陈迦南错愕循声望去,目光落在乔家档口阴影下的少年,仿佛是自己听错了,因为这话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能从乔文口中说出来的。
乔文深居简出,刀疤几乎没和他打过照面,眯眼朝人看去,笑道:“好大的口气,两万块,可不是两百块。”
乔文一步一步从阴影中走过来,分明还是那个苍白羸弱的少年,但笃定而从容的神色落在陈迦南的眼中,让他忽然觉得这个小乔有点陌生。
“小乔!”他紧张兮兮挪到乔文跟前,将他和刀疤隔开。
刀疤目光落在乔文脸上,他一直知道陈迦南有个貌似潘安的病弱阿弟,想来就是这位了。
其实他对乔文是有点印象的,只是从前,这位病秧子见到他们这些人就会低头绕路避开,是以他从来没正面见过人。此刻近距离看到,才发觉传言不假,这少年仔当真是生了一张比女人还美的脸。
不过刀疤虽然好色,却并不好男色,惊艳过后,也就归为平静,笑道:“靓仔南,你阿弟说还这笔钱?你怎样说?”
不等陈迦南回答,乔文已经不紧不慢开口:“两天时间,若是我们还不了,明叔和宝莲随你们处置。”
陈迦南急道:“小乔!”
乔文轻描淡写地朝他摆摆手,他竟然下意识收了声。
刀疤原本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但看到陈迦南着急的样子,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弯唇一笑,点点头:“行,就给你们两天时间。”说着,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陈迦南肩膀,“靓仔南,刀疤哥等你。”
说罢,出了香纸档,继续其他家收钱。
刀疤这样爽快答应,当然不是因为他突发奇想大发善心,而是他绝不相信他们能在两天内凑到两万块。到时候他不仅能把宝莲带走,还可以顺便借此机会给陈迦南一个教训。
刀疤向来很有几分自命不凡,因为老大秦云飞是红棍,社团三号人物,自己又是对方得力手下,觉得自己虽然是个四九仔,但当上大佬是迟早的事。而陈迦南老大赵阿四不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然而在城寨里的名声,靓仔南却比他刀疤大很多,说起一班四九仔,大家一提就是靓仔南,尤其是丽都里那些姑娘,没事就爱聊他。
他已经看不惯陈迦南多时,觉得这仆街仔除了一张脸,并无其他本事,早就想找个机会,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混社团不是靠脸吃饭。
这次机会送上门,他当然不会错过。
陈迦南自是不知道刀疤那阴暗的小心思,等人一走,立马紧张兮兮地握住乔文双臂:“小乔,两万块,我们哪里去筹?”说着,又愤愤转头,朝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明叔,蹬上一脚,“说了多少次让你别赌你不听,你要作死自己死,为什么要拉上宝莲!”
男人涕泪旁落,已经哭得不成样子,蜡黄晦暗的面颊全是泪水,显然是真的悔青了肠子:“我也不想的,我就是想翻本,好给宝莲攒点嫁妆,本来就欠了两千,哪知几个月就变两万了!”
宝莲跪在地上抱着阿爸嚎啕大哭,是个无助而绝望的样子。父女俩相依为命多年,要说明叔是个混账赌徒不假,但对自己这唯一女儿的疼爱却是真的。
陈迦南怒道:“飞哥的钱你也敢欠?他那伙人吃人不吐骨头你又不是不知道?”
宝莲哭得稀里哗啦:“阿南哥,你救救我和阿爸吧?”
十六岁的少女,生着一张白皙秀丽的脸,在黑暗肮脏的城寨里,就如一朵开在淤泥里的莲花。
乔文知道,救了这次,也可能还有下次,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孩儿掉进狼窟。
他从原身中拉出一段记忆,是如花的少女端着一盘做好的点心递给他,面带羞涩开口:“阿文哥,这是我做的红豆饼,你看好不好吃?”
他暗暗叹了口气,拉了拉快要暴走的陈迦南道:“南哥,我们上楼去说。”
陈迦南铁青着一张脸,朝地上的男人用力啐了一口,转身跟上乔文,还不忘拄着手杖假装一瘸一拐。
乔文先去家里档口,安抚忧心忡忡的祖母道:“阿婆,没事的,我和南哥会想到办法。”
阿婆喃喃道:“两万块啊,你们去哪里找得到?”
乔文道:“放心吧,南哥有办法的。”
陈迦南:“???”
别瞎说,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