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白凌晗的药味香囊送到,赵煜便又一次被噩梦惊醒了。
仲英因着已经有了忧心,夜里睡得便不是特别沉。
赵煜梦呓惊醒之时,她也即刻跟着一起醒了。
素手抬起轻轻抚平他的眉间,仲英环住赵煜的臂膀,柔声道:
“殿下,你又做噩梦了?”
呼吸声极重的赵煜,在仲英拥住他之后,最先的反应竟是后退了一下。
床榻边没有熄灭的一泓烛火,将赵煜眼底那抹紧张与恐惧,展现无遗。
是的,恐惧。
当见到身边之人时,他眼中的后怕之色,不减反增。
在梦中,他本是见到仲英披着暖白色的披风站在梅花林中,伫立凝望着远处的冰湖。
就在他满心雀跃的朝着她走过去,叫了她的名字后。
竟然会被突然回首的她,一箭穿心。
他握着那冰冷的剑身,满是不解与哀伤的问她,为何要如此对他?
梦中的仲英脸上浮现出满是嫌弃的笑意。
她对他说,只有他死了,谨言才能继位。
她才能成为这天底下最有权利、最尊贵的女人!
他们仲家才能成为大宋朝,最有权利的家族!
一箭穿心还不够,仲英竟然在不顾他鲜血浸染了衣衫的时候,一下子拔出了剑柄,又对着他的身上,补上了数下。
终于,他倒在一片血红之中,她大笑着扬长而去……
而跟着她一起离开的,还有满眼嘲讽之色的仲世恒。
他那最后一个眼神,似是在告诉他,最后胜利的人,是他。
赵煜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做这样一个梦。
这些日子,他确实被噩梦惊扰的睡不安稳。
不过,那噩梦只是困扰过他多年的那个被老鼠撕咬的噩梦。
这是第一次,他竟然梦到了仲英亲手将他杀死的幻境。
赵煜的胸膛起伏不定,仲英柔软温暖的手,并未因为他的闪躲而离开。
仲英并不知道他做的噩梦是这样的,她以为赵煜不过依然是被曾经那个困扰着他多年的噩梦所折磨。
所以,她尽自己所能的,想要安抚他的情绪。
虽是梦境,如真似实,赵煜此刻望着仲英的脸,竟然无法平静下来。
这一个真实万分的梦,将他心底所有压抑着的,对仲英的猜忌、对仲家人的恨,全部重新勾勒了出来。
须臾之后,赵煜唇角微抬,似是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他淡笑着轻拍了下仲英的手,微喘着气,说道:
“芙儿莫担心,昔日旧梦罢了。吵醒你了……”
仲英长睫缓动,抿着唇摇了摇头,起身落地,倒了一杯水给他。
赵煜接过白瓷玉纹杯,握在掌心,长指缓缓圈住那杯缘。
眼帘半落,心情凝重,未再出声。
又过了片刻,仲英帮他顺了顺脊背上的凉气,赵煜笑着抬眸道:
“本宫已经好多了。
大概是这段时日,朝中的政务太多了,一时间累到了。
芙儿莫需忧心。
谨言一会该醒了,你再睡会。
本宫出去透透气,就会好了。”
仲英指尖停下,她侧首望了下珠帘之外的窗棂之处。
天色已经放亮,雾气茫茫的,天地间一片混沌。
谨言五个多月,秋去冬已至,京都城的深夜已是寒气入骨了。